谢如琢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天还没亮,室内显得清冷幽昧,空气中曦光破晓前的凉意仿佛要往人的骨头里钻。
他平躺在床上,静静地睁开双目看着蚊帐顶,眼中是无机质的冷漠,好似一切都不能让他放在心上。
然而,梦境中,那双凄哀的眸子仿佛一直哀伤欲绝地盯着他,祈求着他,希望他能给她一个解脱。
她脆弱的声音,仿佛仍在他脑海中回响、回荡,久久不绝,撕扯着他那冷漠的每一根神经,令死水般无澜的心湖泛起涟漪,心口一阵阵陌生的刺痛。
梦境中的人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眼睛令他印象深刻。他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是否见过她。
也许这只是一个荒诞的梦,一个预示着他会成为坏人的梦,也许,这是一段被他遗忘的回忆。
书上说,出于种种原因,人总是在无意识地、不自知地修改自己的记忆,让记忆对自己更有利、更能接受。
梦中的场景,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他想不起来。
就像,他想不起来自己五岁那年为什么会被送回青梅镇,也想不起来为什么人人提到五岁的他,都说是一个疯子,一个见人就咬、被人一碰就发狂的疯子。
他静默地躺了几分钟,终于掀开被子下床,围上一条浴巾,走进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仿佛是他繁杂的心绪。
但他稚嫩青涩的漂亮脸蛋上,却没有丝毫表情。
从浴室出来,穿戴好衣物走进正屋,便看见窝在藤椅中的阮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身形又变小了一圈。
阮糖伸了个懒腰,一见从耳房出来的奶奶就说:“奶奶,今天我又变小了一点点,有没有更可爱一点呢!”
谢奶奶被吓了一跳,“小草,你眼周咋黑了呢?是不是哪里短路了?”
阮糖连忙摇头,“不是哒!是智能系统之间最流行的烟熏妆啦,由可控的变色系统控制的!”
然而,谢如琢却看到她头顶直冒气泡框。
[饥困交加]
[别问,问就是好饿...]
[我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好像困觉哦...]
[最好是被谢如琢抱着困]
谢如琢:“……”
谢奶奶感慨了一番现在的新科技之发达难懂,便去厨房做饭。
谢奶奶一走,阮糖顿时便由精神抖擞的样子变得萎靡不振,头顶的气泡框也变成了:[感觉身体被掏空.jpg]
谢如琢一边用干毛巾擦头发一边淡声问:“你不是有积分?”
没买吃的?
不睡觉?
阮糖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嘟起三瓣嘴,鼓颊吹了吹自己并不存在的刘海,怏怏道:“我想体验一下系统的生理极限,反正我是智能的,该不会有程序让我报废吧?我不信。”
只有三个积分,花了就没了。
她已经看清了积分商城的本质——这就是一个氪金系统。这里的金就是指积分。
除了她需要的吃的喝的以外,一些可以帮助谢如琢的道具,也需要积分兑换。在生前,她看到的有关谢如琢强女干女同学的谣言,就是源于青梅三中。
假如她把积分花光了,也许等事情来临时,她就只能干瞪眼,并不能帮助到他。
这些话,阮糖自然是说不出口的。
谢如琢也无从知道,他只淡淡地扫了阮糖一眼,“随你。”
早饭后,仍旧是阮糖背着谢如琢的书包,同他一起去上学。
看着一蹦一跳的阮糖走在谢如琢前面,谢奶奶暗暗叹了口气,瞅见温顺地趴狗窝里的大黄,不由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像谁。也不知道以前在清雨市怎么教育的,这副性子……唉。小草倒是不错,但愿能让这孩子性子和软些。”
她摇了摇头。
上午,和老姐们儿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纳鞋底时,也仍旧不忘说起自己的担忧。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为人处世,平时一声不吭,对人对事都偏激得很,怎么教都教不灵性。他爸又不喜欢他,也不知道将来我两腿儿一蹬,这孩子要怎么过。”
旁人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虚伪地笑着,对谢奶奶一阵安慰。
在初中阶段的学习,谢如琢游刃而余。
对他而言,生活更多的是忍受。
忍受周围人愚蠢的闲言碎语、愚蠢的说教、看似善意实则看好戏的问话……
忍受单调乏味的在校学习时间、忍受同学背后幼稚的议论……
忍受他们幼稚的挑衅,忍受这单调乏味的、似水一样的、仿佛从根儿上就烂掉的生活……
忍受这些人的存在,忍受他们的呼吸……
他的记忆力太好。
这些人的声音仿佛织成了一张网,无时无刻不在他耳边响起。
有时候,他真想让这些声音、这些人全都消失,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再也无法对他指指点点……
但他毕竟没有。
他只是沉默着,做着大家眼中那个孤僻的、不好相处、学习好看不起人的人。
谢如琢上课的时候,阮糖有时候在学校里闲逛,有时候趴在窗台前看他,有时候在教师的办公室里听八卦。
赵柯和丁强才在谢如琢和阮糖这里碰了钉子,密谋也被撞破,检讨书的字数加码,第二天早饭时间后、正式上课前的二十分钟自习时间里,俩人轮流在讲台上当众念检讨。
俩人吊儿郎当地念,吊儿郎当地向谢如琢道歉,却在回座位路过谢如琢的位置压低声音发狠道:“你给我等着。”
然后在谢如琢那双漆黑沉冷的眸子的注视下,憋气地走回自己的座位,扭头看见趴在窗台上的阮糖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俩人几乎被吓一跳,只觉这生活过得仿佛是鬼故事。
当天上午,赵柯的爷爷和丁强的奶奶来学校见了谷老师,在办公室谈了好一阵,对赵柯丁强的情况到底没什么好解决的办法——对方的家长都在外地务工,一年回来不到一次,老人是在管束不了。谷老师不忍为难两个老人,事情便不了了之。
中午,谢如琢带上走读证回家吃饭,排队出校门时,丁强突然从后面跑来,他来势汹汹,阮糖察觉时,已来不及提醒谢如琢,下意识就想挡在谢如琢前面推开丁强。
然而,她刚碰到丁强,便见丁强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地,猛力撞到谢如琢的肩膀。
与此同时,阮糖的内部程序跑动,出现更新。
【触发隐藏设定“Love&peace”:所有人都无法损坏草泥马,草泥马也无法对任何生命造成物理伤害。】
【系统草泥马是高于该世界文明的存在,因此加以限制,以防系统草泥马过分干涉原世界走向、危害原世界人民的生命健康。】
谢如琢一个趔趄,丁强不怀好意笑笑,“不好意思啊,大学霸。”
谢如琢刚站稳,那双漠然的眸子犹如古井深潭,没有半分波澜,却渐变成令人心悸的深沉。
下一瞬,他又被赵柯撞了。
阮糖被这个隐藏设定以及赵柯丁强的行为,气得在旁边双手叉腰干瞪眼,对他们进行语言攻击。
“丑人多作怪!”
“你们眼睛吃菠菜了?这么大个人看不见?”
“你哪里不好意思了?我看你好意思得很!”
……
赵柯丁强登时想回嘴和阮糖吵起来,然而他们刚开口,就被她堵上了,“我不和你们这种没素质的二流子讲话!降低我格调!”
二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操!”
“你他妈骂谁二流子?”
……
其他排队的同学等候保安放学时指指点点。
“那俩男生也太搞笑了,居然和智能机器玩偶吵架。人工智能的回答,都是在制作的时候,由科学家设定好的吧?”
“就是,他们傻不傻……”
二人顿觉丢脸,在其他同学的怒目之下,头顶温煦的日光,插队先出了校门。
下午第二节课是数学,阮糖看见了学生口中最帅的梁老师。
当时,下午的阳光斜斜地洒在走廊上,伴随着“叮铃铃”的上课铃声,原本在走廊上远眺、踢毽子或是跳绳的同学们潮水一般,在一片喧哗中涌尽教室。
很快,喧哗声渐止,一个留着一头清爽短发、衣着一丝不苟的男青年拿着书和教案走进教室。
他生就了一张方形脸,单眼皮,五官周正协调,面部线条很干净,气质温和,但温和中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斯文劲儿,又不纯是斯文,说不上来什么感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在这个小镇上,算是挺高的了,体格匀称。
在阮糖看来,这个在学生们口中最帅的梁老师,样貌顶多算是中等,比普通好一点。
但他上课时,学生们都很买账。尤其是女学生,只要他一提问,举手的大多是女学生。他喜欢点俞江孜和沙晓雨起来回答问题。
每一次,只要沙晓雨或者其他同学被点到,俞江孜便噘嘴一阵气闷。她自己被点到时,便阴转多晴笑逐颜开。
下课时,梁老师说了要开设课后补习班的事,并说了收费标准,让课代表俞江孜统计班上有哪些同学报名。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可以回去问问家长。”
阮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是所有同学都会报名。因为这是初二的最后一学期,明年就要中考。家长们都怕老师为了赚补习费,故意在课堂上不讲多的内容,全都留到补习班讲。这样,没能参加补习班的学生必然会比别人落后一大截。
原本,谢如琢是不愿意报名的。
需要额外和这些人相处的每一分钟,都令他感到厌烦。
但,谢奶奶听于秀丽说起她家俞江孜报了之后,强硬地给谢如琢也报了一个。
谢如琢很不高兴。
因为更加饥困交加而顶着硕大黑眼圈 眼袋的阮糖跟着他去上学时,下意识地不敢再蹦蹦跳跳,只耷拉着脑袋,拽着他的衣角和他一起去学堂。
在学校里,赵柯和丁强依然时不时地找谢如琢麻烦,并学会了忽略阮糖的语言攻击。他们不是故意碰掉谢如琢的水杯,就是走路故意撞到他,又或者,假装不小心将墨水往谢如琢的作业本上倒,再或者,给他取外号,在他做值日时故意到处丢垃圾、在黑板上乱写乱画……
一件件小事,都在磋磨着谢如琢的耐心。
他原本清透的一双眼,在这种耐心的消磨下,渐渐变得如点墨一般沉黑。
他们的所有行为都仿佛在洋洋得意地说:你看,我是个傻子。
他心底有一个声音说:如果能让他们消失就好了。
补齐,看过的亲们需要重看一遍哦,前半章有一些细节的修改,后半章是刚刚补上的。
非常抱歉来晚了呜呜呜……前两天在跑三次元的事一直没能抽出空来码字,今天才闲下来_(:з」∠)_
好消息是窝苟到榜单啦,正式开始日更~~~
下午要出去一趟给家里人办点事,所以今日份的更新在晚上零点左右(*  ̄3)(ε ̄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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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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