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我愿意不计代价、拿出所有药材救治他的原因。”
如此高度的赞誉令雷伊脸上发热。这一刻,他想出声纠正罗莎,强调他并非如她口中那般完美:毕竟,就在一天之前,他刚刚面临过自我怀疑。
不友善的冷笑打断了雷伊的感动,西泽尔冷笑着:“我也要想提醒您一下,我和他的关系……”
雷伊竭力保持清醒,希望能继续”偷听”两人的交谈。不巧的是,晕眩的感觉突然袭来,侵蚀着他的意识,力竭后重伤的身体正提醒他,今日的清醒时间将近,接下来是休息的时间。
雷伊心有不甘,却无法抵抗倦意,意识渐渐模糊时,两人交谈声也越飘越远。
就这样,雷伊错过了接下来的精彩谈话。
“知道了知道了,”罗莎不耐烦地打断领主,她抬起下巴,随手拢了拢肩膀上的披肩,“我一直好奇,在您眼中,人类是不是只存在爱情这一种感情形式。“
西泽尔果断回答:“当然不是,还有亲情。”
罗莎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在感情方面,您无需担心任何人。“
此时的西泽尔推开门,一开始,本想将女药剂师请出房间。然而,罗莎的话成功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转过身,用眼神引导她继续说下去。
“毕竟,勇猛无畏的狮子身旁,总是少不了一只狡猾机灵的狐狸——当然,您不是故事里随时可能背叛狮子的狐狸,您是忠诚的狐狸。它们会帮助狮子制订计划,规避潜在的风险。从这点来看,您与他十分般配。”
“理想主义者身边总是需要一个现实主义者,帮助他们校正罗盘的方向,保证他们一只行走在正确道路上,难道不是吗?”
虽然被比作狡猾的狐狸,西泽尔十分满意罗莎“两人十分般配”这一结论,通宵后布满血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西泽尔赞许地点点头:“罗莎女士,认识您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您是如此睿智,如此眼神毒辣,如此讨人喜欢——我甚至现在就想在赦免信下署名。”
罗莎不耐烦地挥挥手:“啊,劝您还是省省吧,一切等雷伊先生清醒再说——不然,我还得回工坊收拾行李和制药设备,连夜逃出您的领地。”
罗莎瘪了瘪嘴。
显然,她从未对她的领主抱任何期望——毕竟,眼前狡猾的领主仅剩的人性统统给了床上的昏迷的男人。
“除了我,几乎领地所有人——当然,除了那些极端保守或者死硬的宗教人士,所有人都默认了您与雷伊先生的关系。”
“得知我们的雷伊事务官受伤之后,所有领民们连夜送来慰问的礼物,还表示愿意轮流照顾雷伊先生。”
罗莎低下头,看着床上尚未醒来的雷伊:“您却坚持守在他的身边。起初,我们以为您顶多能坚持一天一夜,然而——”
罗莎叹了口气,伸出三根手指:“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寸步不离地照顾他三天后,任何人都无法怀疑您对他那真挚的心意。即使坚信同性恋应被天谴的圣徒也会被你们打动,转而祝福这感人至深的爱情。”
罗莎语气严肃:“但是,作为一个药剂师,我不得不从现实角度出发,不得不暂时拆散你们这对深爱的恋人。因为您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了,您需要休息。”
虽然,两人之间私怨未解。此时的罗莎语气诚挚,西泽尔无法不领情:“感谢你的好意,可是——”
西泽尔摇摇头,无声驳斥着罗莎的建议。他转过身,注视着沉睡中的雷伊。
在看到雷伊的瞬间,罗莎看到领主疲惫的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柔。
床上的雷伊看上去已经脱离了危险。此时他呼吸平稳,与往日沉睡时一模一样,似乎随时可能睁开双眼,快速跳下床,开启新的冒险。
注视着沉睡中的挚爱,平日里冷酷的领主温柔极了:“我只是希望,当他睁开眼时,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
面对这位随时随地都要表达爱意的领主,罗莎已感到厌倦,她忍不住嘲讽:“真实明智的决定,如果第一眼看到的是您,他一定会像沉睡千年后苏醒的公主那样,深深地爱上您。”
面对女药剂师的嘲讽,西泽尔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郑重地点点头,暗示他正是这么打算的。
罗莎终于忍不住了。她将手掌覆在额头上,口中发出嫌弃的声音:“我第一次看到相信童话故事的成年人,您能不能现实一点、理智一点?”
西泽尔摊开双手:“大多数童话一定程度上取材于现实,不是吗?谁也无法保证,童话中的情节一定不会映射在现实中,对吗?”
被恋爱脑男人打败的罗莎果断决定举白旗投降:第一次,她发现恋爱中的男人是如此可怕,令人捉摸不透的神奇逻辑让人随时随地想要逃离,多聊一句都会让她深感痛苦。
离开前,罗莎最后看了雷伊一眼,心中充满了同情。
罗莎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轻声说着:“难怪您会如此爱他,我想,除了雷伊先生之外,世上大概不会存在第二个人,可以忍受您的逻辑。”
最终,罗莎快步走了出去,声音回荡在城堡空荡的回廊里:“如果一切顺利,傍晚前他就会醒来,到时我会回来。”
“可是,如果他无法醒来——”这种猜想让罗莎的心情变得沉重。很快,她用力摇摇头,强迫自己终止这种不祥的联想,“我相信,这次他也能战胜命运,就像往常那样。”
罗莎离开了。
现在,嘈杂的房间终于安静下来。
坐在雷伊的床沿,西泽尔注视着对方紧锁的眉头。
此时的雷伊似乎正身处噩梦中。
两天两夜的呼唤后,西泽尔的喉咙已经变得嘶哑,他顾不得这些琐事,贴在对方耳边轻声唤着:“醒来吧,亲爱的,如果你能醒来——”
突然间,西泽尔陷入沉默之中,开始思索最庄重的誓言。
在西泽尔眼中,当卑微的人类试图与神明做交易时,身为弱势一方的人类别无选择,唯有双手奉上最珍贵的祭品。
包括人类,对绝大多数动物而言,生命无疑是最宝贵的,也是他们能献上的最珍贵的祭品。
传说中,人类往往以生命为代价,与神魔订立契约。
对西泽尔而言,在遇到雷伊之前,他也是这些动物中的一员。
然而,当雷伊突然闯入他的世界,一切偏移了原有的轨道。
现在,当生命和爱情被放置在天平两侧时,西泽尔清楚看到,爱情那一侧沉了下去。
西泽尔不安地扫了一眼雷伊,此时对方双唇轻微颤动着,发出模糊的声音。他迅速凑了过去,最终失望地发现,那只是一连串无意义的声音。
西泽尔紧紧抓住雷伊的手,紧张观察一切细微的变化。
然而,在一段无意义的声音后,雷伊并没有醒来,再度回到平稳的沉睡中。
西泽尔重新回到痛苦的挣扎中:难道真的要以他的爱情作为誓言?
如果以生命为誓,失去生命的他将无法与挚爱坠入爱河:如果以爱情为祭品,那么他的生命将如同严冬般苍白,变得毫无意义。
西泽尔绝望地抓住雷伊的手,哀求着:“亲爱的,请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
此时的雷伊暂时无法缓解西泽尔的痛苦,然而绝望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
下一秒,西泽尔的手心突然感到轻微的颤动。
西泽尔立刻抛下痛苦的思索,紧张地抬起头,谨慎地观察着雷伊身体的每一个细节,不放过任意一个醒来的迹象。
一阵轻微的颤动后,雷伊发出短促的喘息声。紧接着,他的眼皮跳动了几下。
西泽尔睁大双眼。
几秒后,雷伊睁开了沉重的双眼。
雷伊觉得,他似乎被困在了一个漫长而单调的噩梦中。
梦中,他提着一盏发出微弱亮光的破旧矿灯,另外一只手摩挲着石墙。他小心翼翼行走在一条漆黑的隧道里,尝试通过摸索发现墙壁上隐藏的机关,找到隧道的出口。
隧道里死一般寂静,甚至没有水滴声或地下生物爬行的声响。
看着用煤炭留下的圆圈记号,雷伊叹了口气:他又回到了这里。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回到这里。
雷伊身体疲惫极了,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在崎岖的隧道里,每一步行走都无比艰难。
此时,雷伊心中有个刺耳的声音不断重复着:放弃吧,放弃吧。
一开始,雷伊还能靠意志强压这刺耳的声音。
然而,当他如手中火光一般濒临熄灭时,刺耳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逐渐压过理性的声音。
雷伊停下了脚步。
靠在石头垒成的墙壁上,雷伊不停喘着粗气。
精力耗尽后,疲惫的身体甚至难以抬起一根手指。此时,手臂再也无法承担提灯的重量,矿灯坠落,微弱的灯光熄灭了,周围漆黑一片。
难道,这就是终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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