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尔的手臂环住雷伊的肩膀,在他耳边低语着:“事实上,我还欠你一声道歉。”
耳语时灼热的呼吸像一片轻盈的羽毛,吹的雷伊耳朵发痒:“为什么突然道歉?”
西泽尔提醒:“就是在珠宝匠后院发生的那件事,准确来说,那件事情大部分是偶然,一小部分刻意。”
雷伊终于想起那件事:如果没有西泽尔的提醒,他大概早就彻底遗忘了这件事。
西泽尔继续解释:“那件事大概九成偶然,一成故意?”
雷伊转过头,凝视着西泽尔的双眼:“真的吗?”随后,他指向自己的双眼,“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
一瞬间,雷伊注意到西泽尔眼神的闪躲。他心虚地转过头:“好吧,八成偶然,两成故意。”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可是,那是因为你当时的太惹人怜爱,我真的很难不产生恶劣的冲动!”
雷伊决定放弃这种无聊的数字游戏,他忍不住抬高声音:“那你竟然还敢贸然起誓!万一真的被某个心胸狭隘的天神听到,我可不想成为——”
雷伊停了下来,试图在“寡妇”和“鳏夫”间挑选一个合适的称谓。他很快发现,好像两个都不够精确,于是立刻换了一种宽泛的说法。他压低声音抱怨:“我可不想失去你。”
西泽尔笑了,他的双臂再度环住雷伊的肩膀。趴在恋人后背上的他小声说着:“我当然也不想离开你——”他抓住雷伊的手,在水下十指相扣着。
“在起誓前,我是这么想的。既然当时发生的事情八成是偶然,这就意味着我当时的誓言八成是真实的。这就代表着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被放在审判天秤上接受众神的审判,八成的天神会站在我这边。最终投票八成对两成,结果当然是我赢。”
雷伊转过身,不可置信地望着此时无比笃定的恋人:有时,他真的很难不被西泽尔神奇的逻辑震撼,尤其是这种一眼看去荒诞不经,仔细推敲似乎有几分合理的神奇论断。
这让雷伊想起当他们认真交往后的某次聚会,德西卡发表了他对伟大政治家的“不可能三角”:他认为,优秀的政治家无法同时拥有以下三种美好品质,既丰富的学识、杰出的执政能力以及世俗意义上的美德。
当时,雷伊还试图反驳,他坚称,作为年轻的领主,他的恋人同时具备了这三种优秀品质——至少,他努力在遵守世俗道德与攫取权利中最大程度达成了一种精妙的平衡。
当德西卡用一种“热恋中的人没救了”的悲悯眼神望着雷伊,之后他转移了话题,表示他并不打算说服热恋中的恋人。
一开始,雷伊还有些不服气,认为这是对恋人的一种成见。
实际上,雷伊渐渐察觉到,德西卡特地强调的“世俗意义”的原因:西泽尔熟谙世俗道德与法律的运行规则,但是践行的却是自己那套与世俗不同的道德标准。
最可怕的是,西泽尔似乎达成了一种奇异的自洽:当情况对他有利时,他会运用世俗的道德法律占据上风;当现实对他不利时,他会将他的行为上升为某种奇特而抽象的高度,有时候是神秘的天神、有时候是未知的宇宙。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西泽尔每天都快乐而自由:当他的标准如此自由时,他很难不快乐。
西泽尔点点头:“而且天神那么忙,当然不会像传说中那样,因为一句渺小的誓言,发动几十亿人战死的战争——”
在雷伊持续震惊中,西泽尔达成了最终结论:“所以,八成真实的誓言与其说是谎言,不如说是一种有缺陷的真实。”
雷伊觉得他的头开始疼了。他甩开西泽尔的手,抓住池边的浴巾,快步走出浴室。
西泽尔连忙追了出来:“亲爱的,你要去哪里?你难道不想和我在浴室里玩乐吗?”
雷伊摇头:“没兴致了,希望我不是‘有缺陷的爱情’的受害者。”
雷伊讽刺地笑笑:“某天,当从天而降的几个小孩子围在你身边叫你‘父亲’时,我可不希望你用‘有缺陷的爱情’安抚我。”
“不,我绝不会接受除你以外的人的孩子!”西泽尔抓住雷伊的手臂,焦急地剖白着,“相信我,我说过,在爱情面前,你是我唯一的主人,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在大多数情况下,灵活道德底线等同于毫无道德底线。
奇怪的是,在雷伊内心深处,他愿意相信西泽尔是不同的,而他是打破西泽尔一切标准的例外,是西泽尔的唯一底线。
雷伊沮丧地发现:德西卡那个优秀领导者的“不可能大三角”也许是对的,除此之外,德西卡认为“热恋中的人无可救药、说服他们毫无意义”也是对的。
雷伊摸了摸西泽尔的头,语气软了下来:“大战在即,现在不是玩耍的时候,我们还有些事情没做完。”
西泽尔不情愿地点点头。很快,他暗淡的眼神又亮了起来:“没错,卢西恩的亲笔信我还没有交给恩尼欧!”
雷伊看到,西泽尔脸上露出一丝恶意的微笑:“既然我无法享乐,那他也别想!看到这封信的瞬间,我保证他绝对会深陷烦恼之中,那么,我就成功把麻烦转移到他身上了!”
西泽尔越说越兴奋,甚至发出残忍的笑声:“现在,和你的享乐生活说再见吧,恩尼欧叔叔。我就是那个打断你享受生活的大麻烦!”
收拾完毕后,两人动身前往恩尼欧所在的地点——另外一间卧室。
与上一间卧室不同,这间卧室呈现出王国流行的装饰风格。诸多不同唯一的相似点是,两间卧室同样笼罩在异国浓郁的香气中。
像上一次那样,恩尼欧依然在床帐中接待了他们。
白色的床幔映出两人的身影。明知两人是在按摩,但映照在床帐上若隐若现的身影、暧昧的声音还是难免惹人遐想。
此时,恩尼欧正趴在床上,伊达跪坐在他身边,为他按摩肩膀和后背。
恩尼欧不时发出满意的哼声,表示他的认可。
现在,雷伊在心中质疑按摩的必要性:来到翡翠城半个月后,雷伊几乎没有见过恩尼欧工作的样子。恩尼欧将大部分工作交给了伴侣打理,将大部分时间浪费在彻夜无休止的宴会和享乐中。
相比于无所事事、整日闲逛的恩尼欧,雷伊认为两人应该交换位置:一直在埋头于工作,将城中一切事务打理井井有条的伊达才应该享受按摩。
“说吧,嗯——什么事?”
此时,恩尼欧的声音随着伊达按摩的力度变化着,十分滑稽。
西泽尔走上前去:“卢西恩叔叔托我带来一封亲笔信,恩尼欧叔叔。”
雷伊注意到,此时西泽尔看上去神色如常,如果仔细凝视他的双眼,就会发现他眼中压抑不住的狂喜。
床帐映照出恩尼欧抬起手臂的倒影。他挥挥手,示意伊达取来那封信。
床幔晃动几下,伊达的手臂伸了出来,从西泽尔手中取走了那封信。
紧接着,床幔中传来恩尼欧撕开信封的声音。随后,他展开那封信读了起来。
似乎没有想到恩尼欧会如此轻易收下了这封信,西泽尔惊讶地睁大眼睛:”恩尼欧叔叔,我以为您会——”
床帐中传来恩尼欧的笑声:“以为我会将这封信撕成碎片,然后跳起来歇斯底里大叫,‘你们不许提起那个人的名字,否则就滚出我的房间’?”
西泽尔无声地点点头。
恩尼欧翻了个身,他再次挥挥手。这时,伊达停了下来,为他掀开床幔。
恩尼欧缓缓坐起身。此时的他依然是一副享乐过度后的疲倦模样。
他紧闭双眼,打了个哈欠:“不得不说,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如果无法解决,那就是时间不够久。”
他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布满血丝的他慢悠悠地说着:“作为攫取最高权力的落败者,起初,我确实是心存憎恨。”
恩尼欧缓缓地摇摇头:“虽然那句‘打开门,关上窗’的俚语很老套,不得不说,如果不是落败后的我出走,我的结局会同那些争夺王位的贵族一样,被扔进高塔监狱,不得不与老鼠争食,最终被饿死在孤塔上——而非现在的生活。”
恩尼欧抬起双手,向所有人炫耀他拥有的一切。
奢华而舒适的生活、温驯而痴心的恋人、自由城邦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得不说,恩尼欧确实获得了世俗中的成功,拥有了俗世中人渴求的一切。
惯常炫耀结束后,恩尼欧叹了口气:“在和平的时代,当所有人停止互相厮杀,决定赚点钱的时候,我就这样成为了这座城至高无上的主人。”
恩尼欧笑笑:“我当然知道,在那些毅然投票支持我的商会会长眼中,‘卢西恩亲弟弟’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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