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猎犬与猎隼

与雷伊印象中逼仄空间里挤满肮脏狭小笼子不同,面前的犬舍十分宽敞。每条猎犬都有自己专属的小隔间,隔间地板铺着新鲜的干草,环境干净整洁,闻不到任何异味。看得出来,犬舍一定有专人定期清扫。

在和平时代,狩猎是贵族们能炫耀财富与武力的少数途径之一。贵族们不惜花大价钱雇佣经验丰富的训鹰师和猎人,悉心挑选训练优良品种的猎犬与猎鹰,仅仅为了在夏秋之交的狩猎季大放异彩。

当然,野心勃勃的年轻领主也是其中之一。

打理犬舍的猎人是个中年男人。得知西泽尔打算带猎犬去绿洲狩猎后,猎人的眉心渐渐隆起,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地抚摸胡子。

也许是长期与动物打交道,雷伊认识的猎人大多性格直率。看得出来,碍于雇主支付高昂薪水,猎人不得不以无声应答。

西泽尔瞥了一眼不远处那条细长的金色猎犬,眼神中满是遗憾:“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安全起见,最好还是不要冒着风险,将精心培育的纯种猎犬带到陌生的环境。”

西泽尔叹了口气:“虽然有些可惜,但是我真的很想让所有人亲眼见证,极光美人全力冲刺时的惊人姿态。”

雷伊抬头观察西泽尔口中的极光美人:那是一条身躯和四肢细长的长鼻子金棕色猎犬。可以想象,一条为了高速冲刺而生的猎犬奔跑时会是多么惊人。

沉默的猎人终于开口了:“阁下,或许我们可以带几条体格健壮的猎犬——根据我对它们的了解,它们适应能力很强,能忍受长途跋涉,自由穿梭在异域的丛林里。”

“如果您打算狩猎狮子、野猪或者熊这一类大家伙,带几条体型庞大、肌肉结实的猎犬绝对是最佳选择。”

谈起猎犬时,沉默的中年猎人突然变得健谈起来。他转过身,走向不远处的笼子。

敏锐察觉到猎人的接近,趴在地上的猎犬竖起耳朵,随后站起身,在隔间里转来转去。当猎人停在隔间围栏外,猎犬前爪趴在围栏上,兴奋地伸出舌头,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用一双黑漆漆的圆眼观察犬舍罕见的的拜访者。

猎人伸出双手,做了个趴下的手势,前一秒还十分活跃的猎犬立即顺从地趴了下来。

虽然雷伊从未拥有过猎犬,但是从这条强壮猎犬的反应速度、精力和服从程度看来,这绝对是打猎的好手。

在速度上,面前这条猎犬显然逊色于极光美人这种细长体型的猎犬:善于奔跑的极光美人显然更适合捕捉兔子、狐狸和鹿一类速度较快的小型猎物。

围猎西泽尔渴望许久的野猪时,猎犬则必须拥有出众的勇气、忠诚与耐力。在这些方面,面前的猎犬显然优于纤细的极光美人。

西泽尔犹豫了几秒:“虽然萝卜也不错,但是——”他不甘心地看了金色猎犬一眼,“与极光美人这种罕见而昂贵的品种相比,萝卜实在是太普通了。

主人的偏爱也展现在起名的用心程度上。这一刻,雷伊很想捂住萝卜竖起来的耳朵,避免它听到西泽尔的负面评价。

对贵族而言,实用性从来不是他们考虑的第一要素——是否稀缺、是否能在外人面前炫耀才是关键。

小狗当然听不懂西泽尔的话,热情而湿润的双眼不停在雷伊和主人间转换。

雷伊凑到西泽尔耳边,轻声调侃:“别这么说,小狗听到会伤心的。”

西泽尔叹了口气,最终,他决定放弃昂贵的金色猎犬,接纳猎人的建议:“就这几条吧。启程前务必好好照顾它们。”

“放心吧,”雷伊拍了拍恋人的手臂,“萝卜的狩猎技巧一定可以弥补一切不利因素。”

离开犬舍后,两人前往鹰舍。

在禽舍门口,他们见到了驯鹰师——那是一名来自森林部族的年轻猎人。

当西泽尔询问是否能携带猎鹰前往绿洲狩猎时,年轻的森林猎人露出与中年猎人相似的为难表情。

“知道了,知道了,”西泽尔不耐烦地甩甩手,“所以,我不得不忍耐一年。明年骑士大会的狩猎大赛上,我才能展示这些精心饲育的动物们。见鬼,至少让我体验一下狩猎的感觉吧!”

半小时后。

当年轻猎人再次出现时,他的手中提着一个笼子。

雷伊看到,笼子里面有一只肥胖的灰兔子:看起来是专门用来训练鹰隼捕猎的兔子。

现在,一只棕白黑三色相间、戴着奇怪帽子的猎隼正站在西泽尔的手臂上。为了避免被锋利的爪子抓伤,西泽尔特地带了厚厚的皮革狩猎手套。

此时,西泽尔口中发出不同声音,以此逗弄手臂上的猎隼。

猎隼特殊的“帽子”引起了雷伊的注意:“为什么要给猎隼戴帽子,它们很容易着凉吗?”

西泽尔认真解释:“它们的感官过于敏锐,尤其是接受训练后——任何活动的物体出现在它们视野的那一刻,它们很可能不顾一切地冲过去。鹰隼的捕猎风格往往是一击致命,这就意味着,在首次攻击后,它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发动二次攻击。因此,必须要用这种造型奇特的帽子挡住它们的视线,避免它们被无关的信号吸引,浪费宝贵的攻击机会。”

雷伊点点头:他喜欢西泽尔耐心而全面的解释。

当谈起热爱的项目时,本就健谈的西泽尔展现出无限的倾诉欲:“几百年前,古代有一位热爱狩猎的皇帝专门创作一本训鹰的著作,他会用针线缝上受训鹰隼的眼睛,只留下一个狭小的缝隙,避免生性敏锐的鹰隼受到过多外界信息刺激,贸然发动攻击。”

雷伊眉头紧皱,发出厌恶的声音:“真是好残忍的手段。”

西泽尔点头表示赞同:“我也这么觉得。大多数时间里,过于残忍的手段往往是不必要的。现在人们习惯用这种帽子遮住鹰隼双眼,达到类似的效果。”

“那么,”西泽尔将带着狩猎手套的手臂移到雷伊面前,“你想不想试试?”

雷伊惊讶地指着自己:“我?我从未尝试过使用猎隼狩猎。”

现在轮到西泽尔调侃雷伊了:“伟大的佣兵团以猎隼为名,身为其中一员的你竟从未使用猎隼狩猎?”他冲雷伊眨眨眼,“好吧,这次依然也是由我添补你的人生空白。”

年轻的巡鹰师立刻摘下自己的狩猎手套递给雷伊。西泽尔掏出几个金币扔给他,以此赞许训鹰师敏锐的观察力。

雷伊戴上宽大厚实的狩猎手套后,西泽尔继续讲解:“你只要用力抬起手臂,将猎隼甩向天空,接下来的交给我来完成。”

紧接着,西泽尔将手臂微微倾斜。站在他手臂上的猎隼开始挪动锐利的的双爪,最后站在雷伊的手臂上。

雷伊好奇地注视着猎隼棕白相间的羽毛、锋利的鸟喙和爪子。雷伊似乎可以理解,贵族们对这种美丽猛禽的追逐。

西泽尔询问:“准备好了吗?我要摘下它的眼罩了。”

雷伊连忙点点头。眼罩被摘下的瞬间,雷伊对上猎隼金光色锐利的双眼——那一刻,他似乎在一只鸟的眼中捕捉到错愕的情绪。

这时,西泽尔大喊:“就是现在!”

几乎同时,训鹰师打开笼子。雷伊全力抬起手臂,猎隼随即扇动双翼,飞向天空。

西泽尔口中发出三长一短的口哨声。

得到信号后,在天空盘旋的猎隼用锐利双眼发现地面拼命逃窜的灰兔。

紧接着,在西泽尔的指示下,猎隼快速调整姿势,扑向全速奔跑的灰兔。

仅仅一击,猎隼锋利的爪子就在灰兔背部开了个大洞,贯穿了它的脊椎。

前一秒高高跃起的野兔瞬间失去了生命,身躯无力地仰面倒下。四肢摆动几下后,野兔失去了呼吸。

“好样的!”西泽尔兴奋地大喊。他又吹了个长口哨。收到主人命令的猎隼在天空盘旋几周,重新飞了回来。它像站在树枝上那样,平稳地落在西泽尔手臂上。

驯鹰师几乎同时来到西泽尔身边,他从挂在腰带的袋子里掏出准备好的牛里脊肉条,递给成功完成一次捕杀的猛禽。

猎隼仰起脖子,叼住训鹰师手中的奖励,瞬间吞了下去。

随后,驯鹰师将猎隼送回鹰舍。西泽尔兴奋地询问雷伊:“怎么样,感觉如何?”

雷伊再次确认,狩猎是和平时期富贵闲人们取乐、打发时间和炫耀财富的手段,是一种可有可无的娱乐方式。

显然,热衷于打猎的西泽尔无法认同雷伊的观点,雷伊也不想做那个扫兴的人。

于是他努力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还不错。”

西泽尔得意极了。他用手臂揽住雷伊的肩膀,语气亲热:“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这时,驯鹰师开口了:“阁下,您真的不需要带些麻醉猎物的药剂吗?”

“当然不需要,”仿佛被质疑一般,西泽尔抬起下巴,神态倨傲,“那种麻药统统都是懦夫用的——你最好向卢西恩推销这些药物,我才不需要。”

驯鹰师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是他最终还是选择放弃。

恋人膨胀的自信令雷伊摇头。他轻抚着恋人因狩猎兴奋到微微泛红的脸颊:“亲爱的,我可不希望你这张好看的小脸蛋被野猪锋利的獠牙贯穿,就像那些对自身狩猎技巧过于自信的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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