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不错吧。”旅店老板和宋观一块坐在大堂里,一边欣赏外边的小雨,一边闲情雅致地品茗。
宋观吹开茶杯上层飘浮的茶叶,轻轻嘬了一口茶水,茶叶的香气迅速充盈了脑海,萦绕在鼻尖,他长舒了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好茶!闻老板,你这茶在哪买的?”
闻旭摆摆手:“这哪里买得到,这是福明山上的。福明山上有一片茶田,后来茶田的主人走了,那茶还是照样长,有些个不要命的小年轻就上山去采茶换钱,茶倒是卖得不贵,就是难得。”
“这不是能买到?”
闻旭四处张望了一会,见没人注意,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现在是买不到了。前两年有几个小年轻上山采茶,想挣点外快,上了山就失踪了。后来警察也来了,上山找了两天,尸体也没找到。”他又坐回原位,笃定道:“福明山早就是荒山了,杂草丛生,我看啊,就是被野兽吃了!”
“野兽?什么野兽?”
睡了一觉以后,宋霁月恢复了以往的精神,蹦蹦跳跳地跑到宋观身边。赵枝枝跟在她后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像是被吸走了精气神。
膀大腰粗的闻旭哆嗦了一下,假装在喝茶,装傻充愣。
宋霁月毫不客气地坐在他俩中间,从桌上的茶具里拿了个新茶杯,拿起茶壶倒了杯茶,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心疼茶叶的闻旭没忍住,伸手把茶壶重新放回了自己面前。
“我们都听见了,你们在说福明山。”
她的声音不小,玻璃窗外,有路人好奇地转头看过来。
闻旭连忙伸出手捂住她的嘴:“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宋霁月眨了眨眼,没再说话。
等路人见无事发生走远了,闻旭才长舒了一口气。
他瞪了一眼宋霁月,放低了声音。
“我和小哥说,是情分,不和你们说,是本分。”
宋霁月更好奇了,殷勤地给他倒了杯茶,睁着大眼睛看他。
见她识趣,闻旭喝了茶,忘了茶叶是自己的这回事,与他们将整件事娓娓道来。
“这镇上的人呐,以前都爱去明心寺。这不,就在几年前,明心寺落败了,没了。虽然里头的和尚都跑光了,寺庙里那些房子啊什么的倒还在。好几个年纪大的老人,就寻思着再去看看,但是……”
他停下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看他们一个个望眼欲穿,便给他们讲了个故事。
明心寺的最后一任住持观真死后,他的大弟子圆觉本该继承住持的位子。坏就坏在观真死前还收了个小弟子,一个法号叫做圆尘的小和尚。这个小和尚坚决不同意圆觉担任住持,甚至以死相逼。
从年龄上讲,圆尘和圆觉差了三十多岁,圆觉的弟子都比圆尘大了好几岁。按照阅历和辈分,圆觉都比圆尘更有资格担任住持。众人就劝说圆尘改变想法,但圆尘这个白眼狼不仅不同意,还拿观真大师的骨灰要挟众人。
为了拿回师父的骨灰,圆觉放弃了住持之位。没曾想圆尘的目的不仅仅如此,他带走了观真的骨灰,还要求明心寺众人离开寺庙,如果有一个人回来,他就吃了观真的骨灰。
“这……”宋霁月惊讶地缩了缩身子,“连师父的骨灰都吃,他还是人吗?”
宋观一掌拍在她的头上:“就算不是他师父的骨灰,也不能吃。”
宋霁月摸了摸头,讪讪一笑。
闻旭合掌而叹,却是附和了宋霁月的话:“圆尘是人吗?这还真不好说。观真大师捡到圆尘的时候,他就坐在福明山的石头上,被几片叶子包裹。要我说,谁家好人会把七八岁的孩子扔在山上?就算真是那没良心的父母,也只会卖了七八岁的孩子,怎么还会辛辛苦苦上一趟山?”
“或许是因为福明山上有明心寺?”有人是如此猜测的。
闻旭晃了晃脑袋:“他们都是瞎猜!七八岁的孩子,明明都已经记事了。观真问圆尘姓什么,从哪来,却是一问三不知。这圆尘好像石头里蹦出来的孙猴子,没有过去。”他神神秘秘地凑上前,“要我说,这圆尘,一定是个妖物!”
“突然出现一个小孩,没人来查吗?”宋观摸了摸下巴,表示不解。
“查了,怎么没查!”闻旭一听,用力拍了拍大腿,“景福镇的镇长,与我同姓,叫闻国安的,他亲自来看过。那圆尘见了他,像是耗子见了猫,乖得不得了。镇长见找不到圆尘的父母,圆尘又想待在明心寺,就允许观真收养了他。”
天下万物,必有来处,亦有归处。
宋观问:“圆尘现在在哪?”
“你算是问到点子上了。”闻旭抖了抖腿,“圆尘带着观真大师的骨灰走了,也没下山。人不得吃饭?他还真就没来山下买过菜。好好一个人,就在福明山上消失了。本来以为他死了,那几个上山采茶的小年轻却说在采茶的时候见过他。”
“没打起来?”
“圆尘告诉他们下次不许再上山,等那几个小年轻再去采茶,就没了消息,彻底失踪了。”闻旭闭了闭眼,有些难过。景福镇经济条件一般,有能力的年轻人都往外走了,镇上的每一户他都认识,那几个小年轻也常常来玩,谁都没想到,人突然就没了。
赵枝枝学着她爸审问犯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闻旭:“你怀疑是圆尘杀了他们?”
闻旭垂下头,摇了摇头。
“比起圆尘,我更怀疑别的。”
宋霁月想问,闻旭适时拦住了她:“我不能说。”
正义感爆棚的赵枝枝先怒了,跺了跺脚:“你知道凶手还包庇他?”
被质问的闻旭很平静,他亲自给他们每个人都倒了杯茶,让他们冷静下来。
“不知全貌,不予置评。景福镇人少,每年都有人上山失踪,我也担心,也上过山。”
他的平静有迹可循,宋观明白了,他是在山上遇到了什么。
在三双眼睛的注视下,闻旭说出了一个意外的答案。
“福明山上,有鬼魂存在。”
宋霁月愣了,赵枝枝傻了,宋观沉默了。
“我知道你们一定觉得我在骗你们。”闻旭苦笑了一下,“我去福明山的那一天,是早上九点,但是一上山,福明山上的大树就把天遮住了,什么也看不见。找路的时候,我听见几个人在说话。但他们说的不是普通话也不是本地方言,我不仅没听清,还被他们发现了。”
“他们一路追着我,我只能漫无目的地跑,最后跑进了一个山洞。虽然他们没抓到我,但我也迷路了。山洞里没有信号,我打开手机,才发现已经晚上了。那个时候,我感觉我要死了。”
三人聚精会神地听,下一步应该就是故事的重点了。
“这个时候,我看见了观真大师。”
哈?
闻旭看着他们怀疑的目光,坚定道:“那一定是观真大师。他发着金光,亮到让我觉得有些恍惚,他告诉我,山上的事情不是我能处理的,让我沿着他说的方向下山。”
你怎么看?
宋霁月瞥了一眼宋观。
我不想看。
宋观回了她一个眼神。
虽然闻旭说的神乎其技,但他们更倾向于闻旭在危机时刻出现了幻觉,身体的本能让他寻求心灵的慰藉,是直觉带着他走出了福明山。
这就好比外国人得了绝症看到耶稣一样,信仰使他们萌生活下去的希望,而免疫系统才是他们活下来的真正原因。
不过,这样的人是少数的,因为存在幸存者偏差。
“你很信任观真?”
“当然,我从小就被父母带去明心寺,观真大师经常开导我。”闻旭点了点头,反应过来,拧眉,气愤地站起身,“你们不相信我?那道金光就是观真大师的功德显现!我没有说谎!”
宋观不知道怎么说,虽然人们常说宇宙的尽头是玄学,但生人见到死人这种事还是太天方夜谭了。至少从现在的科技看,是不太可能的。
宋霁月拉着闻旭的手让他坐下,又给他递了杯茶。
闻旭顺了顺气,冷静了一些,看着宋霁月的脸,突然开口:“你是土溪村的?”土溪村受景福镇管辖,前两年他曾经在闻国安身边看到过土溪村的村长。
宋霁月有些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窗外的雨下大了,天色有些灰暗,大厅许是灯路不稳,灯光有些闪烁。
闻旭看向玻璃窗外,摇了摇头:“土溪村的村长,来过福明山好几次。”他对土溪村印象一直很差,因为他们上一任村长拐卖人口,见到现任村长的时候,他就多关注了一下。
宋行文来过福明山?
父女俩面面相觑。
闻旭有些累了,挥了挥手:“走吧走吧,我要去修一下电路,今天和你们说的东西,都别告诉别人。”
临走时,宋霁月问了一句:“既然要保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闻旭没说话,指了指赵枝枝手上的佛珠。
那是圆觉的佛珠。
小的时候,观真曾告诉他,明心寺里的僧人最看重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佛珠。能将佛珠托付,说明圆觉信任这些人。而观真信任圆觉,他信任着观真。
他念了许多年,希望有人能带回观真的骨灰,希望有一日观真能够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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