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宋观打着哈欠走出门的时候，正撞见宋霁月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
“你今天怎么这么乖？”宋观发出稀奇的声音。
宋霁月白了他一眼，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来坐。”
宋观觉得她跟变了个人似的，不会是因为昨天受了刺激彻底疯了吧？
“快来！”在宋霁月着急的催促下，他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坐下了。
“你看这个。”她把茶几下的相册翻出来，指了指后面的一大片空白。
宋观满头问号地看向她。
“一起去拍照片吧。”
宋观看了眼日历，再过两天就是国庆假期。
“和我一起？”他们有这么熟吗？吊桥效应？
宋霁月嘿嘿一笑，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会自杀吗？所以一直在课上说什么生啊死的，不就是想让我好好活下去？”
宋观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犹豫着开口：“所以？”
“所以，我想要逃学几天。”
“逃学？”宋观不受控制地咳嗽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严肃起来，“你说什么？”
宋霁月指了指自己，露出震惊的表情：“昨天的我都那样了，你还要我去上课？”
也对。宋观下意识点了点头。如果是他的话，早就把那几个霸凌者锤爆了。
“不对！我还要上课呢。”他才上了一天课啊。
宋霁月指了指日历：“只要请两天，没关系的。”
宋观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你想要去哪里？”
宋霁月高举起相册。
宋观：“嗯？”
“填满相册！”
“哈？”
就这样，一场意料之外的旅行开始了。
……
话是这样说，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请假的两天里，两人除了扔垃圾以外，一脚都没踏出房门。期间宋应军曾打电话来“亲切”问候，被宋观又狠狠威胁了一番，气得他破口大骂直接挂断了电话。
这样的颓废一直持续到国庆节的早上。
一大早宋观就敲响了宋霁月的房门。
宋霁月睡眼惺忪地打开门，还穿着图案是小猫钓鱼的卡通睡衣，每个字都好像飘在天上。
“怎么了？”
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宋观抓了抓头，打了个哈欠：“你不是要出去吗？”
“啊。”宋霁月惊呼了一声，也打了个哈欠，“对不起，睡太久了，我忘了。”
站在门口的宋观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强行打起了一点精神。
“你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宋霁月绞尽脑汁，试探道：“出省？”
宋观打开自己手机上的账户余额界面，放在她的面前，理直气壮地拒绝：“刚买了车，没钱。”
在余额的界面上写着17.32的数字。
宋霁月不忍在看，连忙让他把手机收好：“那我们开车去邻市？”
手机又出现在她面前。
熟悉的主持人正在播报最新新闻——由于出行人数过多，从昨晚开始大部分高速公路已经产生拥堵现象，高速公路已经成为龟速公路。
宋霁月推开手机，像个软体动物一样倚靠在门边：“要不我们不出去了？”
宋观抽了抽嘴角，指向茶几上的那本相册，无声控诉。
要知道昨天信誓旦旦说要填满这本相册的人可是你自己啊！
宋霁月从他的眼睛里读取到了这样的意思。她偷偷撇了撇嘴，放软了声音：“天气太热了，我不想出门。”
热？
现在是十月份，虽然是在南方，温度也只是在20摄氏度左右徘徊。
宋观不明白她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摸了摸袖口的小刀，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们就待在家里？”
宋霁月又不乐意了，向他展示了两张电子票，鼓了鼓腮帮子：“哼哼，我只是考验考验你，没想到你身上一点持之以恒的精神都没有。我已经买好游乐园的票了，今天晚上就出发，开车半小时就能到。这两天也只是为了能够好好玩一直在休息。”
她一口气说了一长串话，宋观呆滞地听完，只能木楞地点了点头，表示附和。
宋霁月“砰”的一下关上了门，声音慢悠悠地飘出了门。
“好好休息，晚上六点出发。”
不是？宋观只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晚上出去？要知道宋霁月刚被关在教室里的那天晚上，可是强烈要求他一直开着家里的所有灯的，没想到最后竟然是怕热战胜了怕黑吗？
他在她门前站了很久，最后摸了摸袖口的小刀，回到了房间。
坐在床边，他开始回顾这几天发生的事。
事情总是接踵而来，他很少有机会仔细琢磨，现在想想，程莹这个女人真的挺邪门的。
她清楚他的立场、他的身份，甚至很有可能知道他失去了记忆。迫于观察局规则的“约束”，她的每一句话都含糊不清，像是个骗子，但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她。
他又低头仔细打量那把没开刃的青色小刀，刀柄处有一处模糊不清的凹槽。似乎曾经写了什么，却被人反复摩挲，抹去了。
宋观不死心地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只隐隐约约摸到一个“日”字，他也没有十全的把握确定，因为这个“日”字实在是太小了。拿到眼前细看的时候，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他变得只能看出“日”的轮廓。
程莹和“日”存在着什么联系吗？
长叹一声，宋观晃了晃脑袋，双手合十。
局长大人在上，要是感受我的思念，请把我失去的记忆传输给我。
无事发生。
难道是他的心不诚？宋观打了个哈欠，心里骂了几句，懒散地躺在了床上。
有的没的想了这么多，还是有一件不得不面对的事摆在他面前——应该在什么时候杀死宋霁月。
程莹看似给了他两个选择，但他了解自己：他从没想过去死，没有人能够比他自己更重要。自私自利，哪怕失去记忆，他也早就看清了自己。
抬手将青色小刀投掷到空中，看着它在空中旋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落回他的掌心。
思绪放空，沉沉睡去前，宋观好像看到了自己。
他远远地望过来，怀里抱着一个人。
快要看清“那个人”是谁的时候，宋观睡着了。
……
“宋观！宋观！”
宋观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夕阳的余晖铺满了房间，也照亮了那个打开门的少女。
面面相觑的一瞬间，宋观叫了出来。
“啊——不要随便进男孩子的房间啊！”
伴随着哀嚎，房门“咚”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穿上休闲装，宋观若无其事地从门内走了出来。
宋霁月用极其复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他舔了舔嘴，“咕嘟咕嘟”喝了一瓶水，勉强压下脸上的热意，义正言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要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宋霁月郑重地点点头，并向他道歉。
诶？
宋观反而有点不知所措了。
值得庆幸的是，宋霁月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而是把相册翻开来，摊在他的面前。
“相册还有15页，每页有6个空位。”
“那不是要拍90张？”宋观觉得直接在同一个地方拍90次也是可行的。
宋霁月拿出包里的拍立得，突然对准了他：“比耶。”
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宋霁月倒是满意地把他那张看起来傻傻的照片放进了相册。
宋观：不是我说？
他抢过拍立得，也给她拍了一张，出于报复，没有提醒她。结果就是给她留下了一张模糊的像鬼一样的照片。
宋观把照片放进相册，越看越乐，哈哈大笑：“跟鬼一样。”
宋霁月瞪了他一眼，把相册塞进了背包，又把出行计划拿出来给他看。
“7天要拍90……88张照片，初步计划是去3个地方。今天第一天，我们先去游乐园。后面两天，我们去把东西街两条小吃街吃个遍。最后四天，我们去福明山探险。”
“我们真的要去福明山？”宋观迟疑了一下。
福明山是诚明市边缘一处有故事的景点。
二十多年前，福明山上有一座叫做明心寺的寺庙，盛极一时，来往香客络绎不绝。大概在七八年前，明心寺的住持圆寂了。这之后福明山怪事不断，明心寺也变得落败不堪，没过一年，明心寺解散了，福明山也成了荒山。
宋观虽然不相信真的存在创造世界的“神明”，但也不会头铁地自己作死，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
宋霁月从容地看向他，从衣服的里兜里不紧不慢地拿出了一串佛珠。
“我的愿望达成了，需要去还愿。”
宋观紧盯着佛珠上的一颗颗念珠，不敢置信地看向她。
“灵骨念珠？”
宋霁月点了点头。
灵骨念珠最早起源于藏族。粮食不够的时候，藏民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宰杀牛羊，违背了佛教不杀生的原则。为了消除自身的业障，藏民把牛羊剩下的骨头制作成念珠，通过常年的诵经盘捻，祈愿这些牛羊下一世可以转生为人。
后来，有些高僧功德圆满之后，会自愿将自己的骨头贡献出来做成法器，以这种方式继续为世间万物祈福。最稀有的灵骨念珠便是这类人骨所做。
如果宋观没看错的话，宋霁月手里那串应该是人骨。那明心寺有这么厉害？竟然轻易把佛珠交给一个外人？
“是老主持给你的吗？”
宋霁月摇了摇头，把佛珠放回了兜里，显然不愿意继续深谈这件事。
宋观察觉到自己的逾越，轻咳了一声，掏出自己的车钥匙，随意地在指尖转了转：“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就这样，各怀心事的两人前往了第一站：游乐场。
剩余照片数量：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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