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971 八

茹争流沉默着,控制住自己眼神儿不去找申大中,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又一个说法,又飞快否决掉。

所有借口都太愚蠢了,一查就能查出来,最聪明的其实是实话实说,但是万一这件事的走向十分奇怪,把申大中牵扯进来怎么办?

她毕竟是个来自未来的灵魂,无法对这种重大特殊问题作出符合此时人们认知的判断。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警服领导的目光一分一分凌厉起来。

就在这时,头上有人带着笑意招呼:“呦,黄处长,您好您好。”

警服领导一抬头,看见申大中,站起身和他握手:“申老师,好久不见……我这儿正忙,回头聊。”

申大中把手放在茹争流肩头:“这我新收的小徒弟,早上带着娃娃们一起练功来着,一早上她都在。”

这位黄处长眼如鹰隼,盯着茹争流,又看看申大中。

申大中,根正苗红,少年参军,转业进入军工厂727,宁市武术界颇有名气的人物,给分局做过几次格斗培训。

黄处长看看申大中手底下的茹争流,笑眯眯:“申老师第一次收女弟子,小姑娘肯定是个奇才。”

申大中笑道:“没有的事,笨着呢。今天早上和她师兄对打,一连摔了好几个跟头,不成器。”

黄处长笑道:“才多大。”

茹争流看看咬着嘴唇就要吓哭了的茹小冉,学着她的样子扑进申大中怀里,也带着哭腔对黄处长说:“黄叔叔,今天早上我都和师兄们在一块儿练功,不信你去问,问谁都行。”

黄处长一呲牙:“放心,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茹小冉听了这话,“哇”一声吓哭了。

茹争流比她哭得还大声,扯着茹小冉胳膊问:“你为什么要陷害我?你真看见我了吗?你为什么要撒谎?”

茹小冉吓得发抖,拼命想甩开茹争流,无奈人家练过,根本甩不开,她只好拿另只手死死拽住茹凡达,不住哀求:“爸爸……爸爸……”

茹凡达看着茹小冉哭成泪人儿,于心不忍,硬着头皮说:“她、她还是个孩子……”

黄处长根本不搭理茹凡达,问茹小冉:“你要是没见过她,怎么知道她穿什么衣裳?”

茹小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说不出话来。

茹争流也哭得很惨,该说的话可一句不会漏:“我就两套衣裳,隔天轮着换,她肯定看见我昨天穿了那套,今天就编这套。”

话说到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俩小孩儿打架净耽误正事,黄处长站起身和申大中打个招呼,带着人匆匆离开,丁改兰也得了自由。

727保卫处钱处长瞪了茹凡达一眼:“管好你家小孩儿!”小跑着去追黄处长。至于背后他们怎么查,那就是其他故事了,今早二食堂这出算是告一段落。

大伙儿纷纷松了口气,二食堂的气氛缓和下来,人们又开始吃饭说话。

就在此时,茹争流毫无预兆一拳头砸到茹小冉脸上,茹小冉“嗷”一嗓子,嚎得声儿都变了。

说时迟那时快,茹争流随即一个箭步蹿上饭桌,薅住茹小冉脖领子,把她从茹凡达怀里揪出来,这一顿老拳,拳拳上脸。

茹小冉发出杀猪般的嚎叫,挥舞着手去抓茹争流的脸。

茹争流怎么可能被她抓到,转手揪住她小辫子,一使劲儿就把她掼地上了。爆喝:“想搞死我是吧!你和你妈抢了我爸爸,我还没说什么,你还想搞死我?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在场众人再想不到俩十岁的女孩儿能打成这样,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申大中倒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茹争流意图,本想动手阻拦,转念一想:倘若茹争流早上没有和自己在一起,牵涉进这种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那个什么小冉年纪不大,心思不小,确实欠教训。

他最看不上的其实是茹凡达,这个当爹的实在不是东西,放任外人欺负亲女儿,可惜自己不方便动手,要是茹争流连同她爹一块儿揍就更好了。

等到众人纷纷上前,把茹小冉从茹争流手里扯出来,茹小冉已经肿得眼睛都找不着了。

茹凡达把茹小冉抱进怀里,手点着茹争流,“你、你”个没完。

茹争流一巴掌把他手扇开:“你什么你!你是我亲爹啊!你继女要弄死我,你就这么看着!你还是不是人!——叔叔阿姨你们都看见了,他配不配当爹?呜呜呜呜呜……”

丁改兰扑上来把茹争流搂进怀里,抱着她哭起来,一时间小孩儿也哭,大人也哭,整得二食堂跟遗体告别厅似的。

茹凡达早就呆不住了,想抱着茹小冉夺路而逃,申大中很平和地扳住他肩膀,慢悠悠说:“有话好好说嘛,事情总能解决的,对不对?都心平气和点儿,她还是个孩子嘛,诶,对,坐下慢慢说。”

茹凡达抱着肿成猪头的茹小冉,不知怎么又坐回去了。

丁改兰抬起头,指着茹凡达,当众骂道:“我原以为你只是嫌弃我,争流还是你亲生的闺女。现在看来,你根本没有良心,她叫了你十年爹!你就这么对她!你就是个畜生!人家虎毒还不食子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这件事,表面上看起来就这样结束了。

但私底下,申大中、丁改兰、茹凡达、米爱凤、茹争流、茹小冉,甚至米爱凤那个年纪尚小的女儿卫雪,申大中那一群徒弟,还有和他们接触的人,都被多次审查。

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米爱凤正被审查的前夫卫某某,和谷从跃正在狱中的亲爹谷西玉。

茹小冉的愚蠢和任性,给他人本就不容易的人生带来了更多苦难。

只是当时大家还不知道而已。

书中的世界也和现实世界一样,在正文没有提及的角落,那些从未出现在读者面前的小人物,正因为主角的一举一动影响整个人生走向,如同被命运拨弄的小小蝼蚁。

二食堂大打出手之后,茹小冉很少再在这里出现,要是远远看见茹争流,她贴着边儿就溜。

茹争流简直是凭一己之力,把她爹的新媳妇和后女儿赶出了自己的世界:让原书故事线见鬼去吧,跟我有什么关系!

好处不止这一点,从那天开始,申大中正式收茹争流为徒。

收徒是件大事,要搁以前,都得开香堂请宾客搞个大仪式,但现如今,收个徒弟都得偷偷摸摸。

等到礼拜天,申大中把茹争流接到家里,堂屋当间已经摆了香案,上头立着现做的祖师爷牌位。申大中洗了澡,穿着白色盘扣褂子,黑色灯笼裤,脸皮刮得青黢黢,头发一丝不乱。申东方和谷从跃也收拾得干净利落在一旁候着。

茹争流穿着最好的衣裳,表情肃穆,对祖师爷三跪九叩。又头上顶着红纸写就的拜师贴,给端坐在祖师爷旁边的申大中磕了三个头,捧上一碗茶。

申大中接过茶喝了,将剩下半碗洒在地上。

师徒四人再一起向祖师爷叩头。

申大中颇遗憾:“现如今只能这样了,将就将就吧。”

茹争流腹诽:都三跪九叩了,还想怎么讲究啊师父?但是她如今已经学乖,只敢腹诽。

成为正式弟子之后,果然不同,申大中开始给茹争流传授本门劲法。

申大中所教拳法,叫做“冲和拳”,传说祖师爷是个道士,传到如今,已有六百余年。中国武术讲究内外兼修,一门武功,只会招式,那是皮毛,只有学了本门内功,才算登堂入室。

因此申大中那些挂名的徒弟们,多多少少都会些冲和拳的招式,但只有申东方和谷从跃能够学习劲法。

就像太极拳,招式流传甚广,真正掌握劲法的,只是极少一部分人。

等到接触了冲和拳劲法,茹争流才真切感受到:中国武术果真不同凡响。

申大中教劲法,参考了太极推手的办法,他坐在椅子上喝茶下棋,腾出一只手来,和茹争流推手。两人往来之间,茹争流在申大中力量流转中体会其中奥妙。一股力量发出,刚开始感觉起来都一样,接下来它往哪里走,怎么走,却千差万别,毫厘千里,其中玄妙,变幻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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