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社会环境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人们经历了大悲大喜,都对未来充满希望。
茹争流谷从跃顺利进入联合中学高中部。
茹争流心中开始有些小紧张:再过两年,就是她心仪的中京电影学院招生时间,她一定要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做足准备。
一切都在改变,727阅览室的报纸,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文艺副刊,开始出现一些表现个人生活的文章,有时还会刊登一些绘画书法作品,人们的衣着也渐渐有了色彩。
茹争流计划在这两年尽可能发表一些文学作品,以作为将来考试实践经验不足的补充。思索再三,她写了一篇描写宁河四季的散文,寄往宁市晚报文艺副刊。
从把信寄出开始,她心里就怀着一份忐忑和期待:不知道会收到退稿信呢,还是会收到自己文字变成铅字的报纸。
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任何消息,茹争流不免有些灰心,但她给自己打气:万事开头难,这个不行换那个,咱们多管齐下,总有一朵能开花。
紧接着她在727阅览室翻了一天报纸杂志,分析几种主要报刊的偏好,最终选出几本,抄录地址,回到家,从以往作品中,找出认为合适的几篇一一投递出去——这种遍地撒网的手法要是还不能有一二成功,那得彻底反省反省自己了。
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没有任何消息,茹争流逐渐焦虑,连冯晓云都看出了她有些不同寻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茹争流也不好意思说原因,敷衍道:“天气太干,有些上火。”
冯晓云看看她,笑道:“我一点都不相信。”
茹争流捧着脸无精打采:“那你说怎么了嘛……”
冯晓云也不追问,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说:“前两天,我哥他们端了个流氓窝点……带回来几本书,可刺激了……”说着说着脸上飞红,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
茹争流立时兴趣大涨:“拿来看看!”
“我可不敢,万一让别人看见了……唉,我可是只告诉了你一个,可千万别给我传出去……要是再有人知道,一定是你说的。”
茹争流连连点头,最后俩人商量好,当天晚上放学,一块去冯晓云家见识见识那几本书。
放学的时候谷从跃还等她,茹争流跟着冯晓云往她家那边去,冲谷从跃挥手:“我自己回去,你先走。”
“你去哪儿啊,干嘛啊?”
茹争流已经走出去老远,喊:“你别管——”
茹争流终于见到了那几本神秘的书,封面包着厚厚的牛皮纸,打开一看,全是繁体字,定睛看去,里头几个名字实在眼熟:郭靖,黄蓉,黄老邪,杨康,穆念慈,欧阳锋……
她很不理解地问冯晓云:“这为啥不能看呀?我觉得也没有什么啊……”
冯晓云抿嘴,冲她抛了个“你懂得”眼神,拿过书来很快翻到某一页:“看……”
茹争流一看,正是杨康和穆念慈幽会一段:……完颜康闻到她的幽幽少女香气,又感到她身子微颤,也不觉心魂俱醉……
她迷糊地抬起头来,想说“这算什么”……只见冯晓云满脸通红,胸口起伏……
只好也做出“确实很刺激”的样子,啧啧:“确实……”
至于确实怎样,也实在不知说什么。
这可能是最早流入的一批金庸小说,对看手抄本的少年来说确实挺有冲击力。但茹争流他们隐秘的书房里有套品质特棒的《绣像金瓶梅》,比起那个,这些暧昧的描写实在不算什么。
茹争流虽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小黄书,却觉得冯晓云实在是够义气,得到这么“刺激”的书都愿意和自己分享,不免和她又亲近了几分。
俩人又看了几页“刺激”的段落,玩闹一番,凑在一起说小话。
茹争流问冯晓云:“等毕业你打算干嘛呢?”
冯晓云想想:“进工厂吧,像我爸妈那样。再不行当警察也好,像我哥那样。”
“要进工厂的话,现在就行,宋柳不是去了。”
冯晓云说:“哪有那么好进。宋柳是她妈妈生病了她顶上去的,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把握住。”
茹争流试探地问:“那,你有没有想过考大学呢?”
“我们哪有机会考大学。”
“你看现在什么都在变,说不定等到我们毕业的时候就可以考了呢。”
冯晓云想了想:“考大学好呀,国家分配工作。我听说你们727今年进来的那几个都是大学生,高中生都不要了呢。我还想着先进工厂,表现好的话去读工农兵大学。”
茹争流认真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好好学习,别再到时候能考了,我们啥都不会。”
冯晓云想了想:“嗯,你说得对。”看看手边的书“以前我们传过的那些手抄本,听说黑市有人偷偷卖,还有不少别的。这些书等我毕了业肯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看她已有考量,茹争流点到即止,也不能说更多,便有意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会儿,冯晓云问:“你这两天怎么了?别拿上火糊弄我,一看就不一样。你再这么发愁下去,头发都掉光了。”
茹争流想了想,觉得自己将来总要发表什么东西的,便吞吞吐吐说:“我,我给报纸投了稿,不知道行不行呢?”
冯晓云一下坐起来:“真的吗?你写的什么?投在哪里?多久了?……”
这回轮到茹争流:“诶,你千万别告诉别人,我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两人相互交换了秘密,彼此更亲近了几分。
到了礼拜天,也没有得到任何回信,茹争流心情闷闷的。一家没有回信也就罢了,那么多家,家家都没有,这写的是有多烂呀。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叫她,一开门,郑文汇推着辆崭新的自行车,笑盈盈俏生生地站在外头。
“呦,买新车了呀,凤凰的呀,可真漂亮!”
郑文汇挺骄傲,今年她在一部红色大型歌舞剧中拿到一个小角色,跟着文工团全省巡演,刚回来没多久。这车是她用攒了好多年的津贴和奖金买的,刚到手就骑到茹争流这边来给她看。
俩人欣赏完新自行车回屋聊天,郑文汇有她自己的苦恼,这次她心仪的其实是另一个戏份更多的角色,她和另一个女孩实力相当,却最终落选。
茹争流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以为她会抱怨选拔不公平。
没想到郑文汇说:“唉,还是我水平不行,要是我比她强很多,那人家根本就不会从我们俩之间选一个,直接就应该是我。这两天我还想,像我这种十来岁才开始正经跳舞的,是不是就是比人家从小练得差一截,总也追不上。”
茹争流说:“我觉得不是。我跟你讲呀,我爸也是十四岁才开始学武功,那以前根本就没想过这回事儿,连马步都不会扎,胳膊腿都是死的。那时候还没解放,他要饭要到道观,观主看他可怜收他干杂活发现这小子筋骨不一般,就让他和小道士们一块练武。”
“他苦孩子出身,得到这样的机会就拼命练,听说练到吐血,没过几年,就成了道观里第一把好手,后来冠主把衣钵传给了他。”
“我爸说,练武这东西,一靠天生的根骨,二就要靠勤学苦练。你能被选进去,就说明先天条件不错。咱不是学得晚吗?要按练习舞蹈的总时长,确实是比人家打小学的差了些,要是都练了同样的时间,咱还不如别人,那可能是先天条件他就比较好。咱不如再加把劲儿,把差她们的时间补上,要是还不行,下一步再说。”
郑文汇看了她好一会儿,说:“茹争流,你和原来不一样了啊。你好会讲道理,你一说我就觉得就是这样,姐妹,文武双全呀!”
茹争流不好意思起来:“瞎说什么,没事儿拿我开心……”
俩人嘻嘻哈哈打闹了会儿,郑文汇看她心情不错,试探着跟她说:“哎,我跟你说过没?我们文化宫才办了几个培训班,开始对外招生了呢。”
“真的?你们又开始招新人了?”
“嗯。不是我们团里招生,就是那种谁家的孩子想学点东西,花钱就可以送进去学,学完了我们不包分配的。”
“那就是兴趣班!”现在都能开兴趣班了,时代果然变化快。
“嗯,好几个呢,有教画画的、教二胡的、还有教唱歌的、教跳舞的,我跟你说……你别生气哦。你爸,你亲生的那个,不是结婚多了两个孩子吗?她俩现在都在那边上兴趣班,大的那个学的舞蹈,小的那个学的画画。”
茹争流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茹小冉和卫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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