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从H市去A市并不远,开车不过两个小时,虽然因为公事来过几次且由司机开车,但是那些路径,季青临铭记于心,仿佛刻在骨髓里。

他也不知道自己明明是开车回东山墅,为什么到了路口的时候不由自主的上了高架桥还转进了高速,而且回过神的时候,他没有一丝犹豫的一往无前。

A市没有下雪,市政绿化铺设的极好,高架桥两旁都是四季常青的雪松。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速行驶,或许是可能通往幸福,车内空气香甜,季青临余光瞥见那抹绵延不绝的绿色,不知不觉间有些熏熏然。

雅苑公寓,周书墨难得不忙,但还是放不下工作,忙完一段后泡了一杯咖啡稍作休息。他早已习惯了周子琼白天会补眠,只是今天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他将这一切归于最近睡眠太少。

今天的天气不错,这些日子周子琼愿意下楼吃饭,趁着阳光未散,周书墨给她盖上薄毯推她下楼晒太阳。因为上一次看见熟人,周子琼这几日睡眠并不好,都是用白天补觉,其实也有些不太想出门,但是她知道周书墨工作忙外加还要抽空照顾自己,现在难得有好兴致,不忍出声拒绝。

楼下的人并不多,两人一坐一立,皆仰头闭目承受阳光的洗礼,温暖的光线洒在身上和脸上,不由都有些昏昏欲睡。

周子琼今日穿的白色长款羽绒服,带着同色的帽子和围巾,大大的衣物包裹住小脸,更显神色苍白。周书墨一如既往的黑色衣服,身材修长,站在她身侧,金色眼镜框时不时反射几丝光线,中和了身上的文弱书生气,显现出几分凌厉,两人颇有些郎才女貌的意味,尽显登对。

季青临看见坐在轮椅上那个人的时候,灵魂仿佛要从躯体里窜逃到她身旁,站在灌木丛旁,只觉大脑一片空白,思绪混乱,有一瞬间身体开始失重,仿佛麻木到失去知觉。

这一路上,他的心情时好时坏,然而自认为做了万全的准备,看见削瘦的周子琼和她身子底下的轮椅的那一刻,还是胸闷异常。

两人相距不过几米,却像间隔千山万水,仅这一眼,又似寻觅了好些年。

季青临薄唇紧抿,喉咙颤动,此刻心中的痛胜过欢喜。回想到手机里的那句信息‘她生病了’,突然觉得文字刺眼,让他难以呼吸,这个从来冷静的男人,再也压制不住心头涌起的酸楚,仿若下一秒就会痛哭出声。

心上人明明近在咫尺,他却觉得远在天涯。

晒太阳的二人好似被这灼热的视线烫到,扭头看过来,刹那间,已是气氛凝滞。

四目相对,周子琼眼眸莫名的发烫,努力弯起嘴角,对季青临笑了笑,轻微点点头。

与此同时,周书墨挺直腰身,眼神冷漠,神色间闪过戾气,剑拔弩张相对,时间仿佛定格。

两人的脸色都难看至极,季青临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出乎周书墨意料。季青临作为季氏掌权人,要想打探消息并不难,周子琼病了三年,不曾见他出现过一次,如今情势好转,他倒是来了。

他早料到几人迟早会有相见的那一日,只是没料到会迟了三年。此时看到他,周书墨有些怒上心头。

周子琼默不作声,咽下叹息上前解围,扯了扯周书墨的衣角,太久没说话,此时声音涩然:“回去吧。”说罢不看两人,径自阖目。

周书墨上前推动轮椅,弯腰的那一刻,看见她眼角有水光顺着脸颊滑落,没有揭穿,仿若不觉,只是喉头填满苦涩。

他们没有对季青临说一句话,徒留他在原地。

阳光渐渐退场,凉意慢慢涌上来,季青临却可以听到胸腔里的心跳声,急促又剧烈。

不过须臾,季青临解开领口的衣扣,脱下外套挂在臂弯,眸色阴鸷的跟在两人后面,待进了电梯,才惊觉手指颤抖。

周书墨一直是天之骄子,季青临更是从小便众星捧月,两人相见向来没有几分和睦,此时此刻,两人却默契压制住坏情绪,平静的上楼。只是两人身形紧绷,像是随时会打起来。

周子琼背对二人,看起来淡定,实则内心波澜起伏,这几分钟走得艰难。电梯上升,运转声如同雷声拍打在心头,她突然理解了何为‘近乡情怯’。

进了门,周子琼仍旧倔强的不看两人,一味看着墙壁发呆,周书墨更没有心情招待客人,只坐进沙发里不说话。季青临没有作为客人的自觉,毫不客气的随意将外套扔在椅背上,站在玄关处打量四周。

气氛凝滞,没有人开口说话,周子琼感觉到疼,摊开手,才发现指甲掐破了手心,她注视着这些痕迹,迟迟不愿移开目光。

天色渐晚,室内逐渐昏暗,没有灯光,黑暗遮掩住了各自的神情,有人静静走到轮椅后。

短短几步路,却像排山跨海。

季青临看着周子琼单薄的背影,心头又气又怒,疼痛似针扎般密集的涌上心头。很多次,他都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死灰,可如今不过短短几眼,他竟然感觉到胸膛处的跳动声越来越清晰。

曾经心如枯槁,如今死灰复燃。

周子琼容貌不算上乘,只算清秀,但是一双眼眸却生的极好,黑漆漆似葡萄,哪怕不说话,一双眼看过来,也会让人沉溺其中。她平素性格偏冷淡,人又生的聪慧,自有一番淡然之美。如今常年生病,肤色惨白,病态近乎破碎,这模样落进季青临眼里,逼得他悲痛不已。

季青临蹲在周子琼身侧,将痛苦吞回去,去握她的双手。两人面上镇定,并不代表内心深处真的没有波动,此时接触,才察觉彼此皆是双手冰凉。

“我们回东山墅好不好,我栽了几棵你喜欢的腊梅,现在开的正好,你看了肯定喜欢。”说这话的时候季青临眼眶泛红,用力握住她的手,紧紧注视着她的双眼,紧张又迟疑。

周子琼蜷缩在轮椅里,心跳如雷似鼓,承受不住季青临目光里的浓烈,手足无措,微微移开目光。他身上传来的气息,有些香中带甜,一如从前,她对此毫无抵抗之力,摩挲了下指尖,有些抗拒他的力道。

周书墨双手环胸,仰卧在沙发靠背上,冷淡看向二人,并不插话,只嘴角下垂,眼神中的讽刺明明灭灭,无悲无喜似雕塑。

泛红的眼眶,隐忍的呼吸,无一不是他们感情的见证,即使时过境迁,这刺眼的画面,仍旧刺痛了周书墨的心。他不愿在二人眼前宣泄情绪,起身去厨房准备晚餐,不是为招待季青临,而是周子琼这两日好不容易有胃口进食,他不忍她挨饿。

没有外人在场,季青临最初的镇定一捅即破,忍了许久的泪瞬间沾湿脸庞,伸手覆盖住双眼,泪水溢出掌心,明明没有声音,却如巨石崩裂,石屑飞溅,擦痛她的双眼,有泪滴溅落在交握的双手上。

窥见他的脆弱,周子琼抽出手摸了摸他的头顶,眼眶生涩,无奈的笑了,不知是笑命运弄人,还是恨这世间情字太伤人。

季青临紧绷的情绪得到安抚,由她的动作探寻到一丝希望,或许一切可以回归正途,从头来过也未尝不可。

这几年来自己看似风光,其实在这风光的外表下一颗心早已满目疮痍,纵使身体康健,可何尝又不是可怜人。

都是内敛的人,再对视时已经收拾好情绪,周子琼抿了抿苍白的嘴唇,低下眼眸,已经无泪:“回不去了,季青临,真的回不去了。”

这几年,她一直心心念念盼着再见他一面,如今等到了,看他安好,心里再也没有挂念了。

再续前缘,她没有想过。

如果命运可以自由选择,周子琼选择跟季青临不再相遇,相爱一场,进退两难间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无数次回想过去,愈发觉得相遇是一场错误。

没有重逢之前,她无数次模拟过应该怎么云淡风轻的打招呼,等到真的重逢,她却无所适从,只有手足无措。

季青临起身开了灯,骤然的光线刺眼,周子琼敛眸,不再看他一眼,只悄悄握紧掌心,试图给自己一点勇气。

厨房突然传来咣当声,似乎是周书墨打碎了碗,也惊醒了沉默的两人,更是助长了周子琼的理智,现如今的情形,她怎么跟他破镜重圆?

她已经不想再重复一次过往的拉锯战,无论输赢,她的心已然经不起那样的消耗。

这几年,季青临其实很想念周子琼,两人相处时,她永远冷静又温和,一双黑漆漆的眼珠看过来,即使不说话也足以抚平他的所有情绪,最后心间只剩下满满的暖。

跟她在一起后,季青临感受到最多的便是人间烟火气,每每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入了夜,空调的暖风吹过肩头,季青临抬眸看向周子琼,清隽的眉眼皱了起来,呼吸放缓:“月亮,我们已经错过了三年,人生还有几个三年能蹉跎呢?”

周子琼静默不语,无声拒绝,季青临最后选择跟她僵持。

以前他一直觉得时间是良药,漫长的岁月会淡化过去的刻骨铭心,可是如今再见她,发现也有时间拯救不了的东西,比如他的心,这颗心只有她能救。

时光何其残酷,昔日恋人如今相对却无话可说;可时光又何其仁慈,昔日恋人依然矢志不渝爱恋不减。

有些东西早就渗透进了身体,会在不经意间浮现,周子琼不敢抬眼看他,季青临不用猜想,早已体会此中情意。

昔日恋人分别三年,如果她过的好,自己即使痛苦也或许能心甘情愿成全,可是她把日子过成这样惨淡,他无论如何都放不开了。

哪怕隔着山海,那他移山填海便是了,错过一次已经让他痛彻心扉,哪会再错过她第二次。

将她圈进怀里,贴着她的耳畔:“月亮,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年,跟我一起回去,我原以为自己能放手的,可我做不到,你也一样对不对,你忍心丢下我一个人吗?”

周子琼不说话,靠在他怀里,额头紧贴着他的下巴,挣了挣身体,试图推开他:“季青临,相见不如怀念,知道彼此安好就足够了,放下吧,你回去,别再来了,东山墅的梅花很美,会有更好的人陪你一起观赏。”

季青临加大力度,不愿放手,将她脑袋禁锢在怀里,声音温软:“跟我一起走,东山墅的后院新栽了几株梅花,我们一起剪枝插瓶好不好。月亮,分开这三年其实我过的不太好。”

几句话说的沉着平和,周子琼却清晰的感受到他的隐忍,倏忽间有泪溢满眼眶,她不再试图挣脱他的怀抱,静静开口:“季青临,以前的那些问题没有解决,以后还会同样存在,重来一次,结果怕会一样,何必重蹈覆辙。”

季青临不再说话,仿佛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只垂眸看着她,目光温柔,似乎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摸了摸她的脑袋:“月亮,放心,一切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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