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瘟神

季成离了末名,往常名山去。

这些工作原是不挨着季成一届武将的事儿的。

重绘地界图册工程浩大而且不多年就又需重新绘制,君右要一群文臣想出个新的绘制法子,季成去汇报未名碎灵一事的时候听了一耳朵,听那些个出主意的文臣吵个没完觉着烦得很,便提议在重绘的图册中附灵,方便及时修改,也便于天君管制各界地官。君左觉着这主意很好,就命如此去办。

旧图册中有不少原先的荒夷之地并未点地官上任,并不知如今地界景象如何,是何神何仙在执掌,季成看那些个大臣又畏畏缩缩地互相推诿,不愿前去这些地方,更是觉得烦人得很,而且自己也乐意跑这一趟,于是赶在君右发火之前把这项任务抢了下来。

他可以借此去找一找许久未有音讯的人。

除末名的未登册之地都是山中大仙自然管束,这些大仙虽未具神格,但管辖之地都未有差错,季成一律登册汇报,预备让天君点这些大仙的神格,命他们为地官。

常名山的掌事者是一位近神的松鸦大仙,绘册的时候问了一嘴末名碎灵的事,季成如实答了。给图册附灵的时候那大仙还问了末名现下是否安好,季成答,安好。那大仙接着又问末名如今掌事者是否安好,季成愣了一下,把虚悬在大仙的手上方附灵的手收回,也答,安好。

因碎灵一事就能遇见江空流,是季成未曾想到的。

江空流名满天下的时候,君左君右还不是天君,季成也只是被君右捡来养在玄府的还未得道的小仙。

那时的天君风化清正为着肆虐人间的瘟疫手忙脚乱,上至天界神官下至散仙道士名医竟无一人能消减瘟疫分毫。

而此时恰逢江空流安葬了师傅出山游历,一针破了散播瘟疫的恶灵,一剂汤药解了令万民苦不堪言的瘟疫,而后拂袖悄声离去。此后每逢疫病肆虐,江空流便出山除瘟。民间皆传一青衣公子能解世间万般病苦,许多人推了原先供奉的医仙神像,改奉这位神医。

德满,飞升,列位神阁,这都是意料之内的事,甚至江空流的阁牌都是风化清亲自题的,风化清得知这位医官非但医术了得还写得一手好字之后便多次拜访,一拜访便是观摩切磋好几日,风化清甚至曾在宴上半开玩笑地要拜江空流为师。

一时之间,风光岂止无限。

但这医官好似并不在意似的,依旧深居简出,有瘟便去除,无事便悉心摩他的字,研他的针剂汤药。

事情坏在风化清升佛,天君换代之后一段时间。

君左君右即位不久,重理神官名册谱。为着地府各官是同册神谱还是另开一册之事,一群大臣争个没完。一些神官觉得这掌管阴曹地府的掌事大多前身都是鬼怪,其中不乏任职前做过恶的,怎能同功德圆满飞升入玄府的神官相较,另一些则觉得,列其位司其职,与他们相同,为何要另造册,更何况引渡亡魂,司管轮回,也是积德的事儿,只是积阴德不能飞升罢了,若是阴德算数,人家的功德未见得比咱的少。

一群大臣又是吵个没完,一朝大臣,都是元老,新君位不稳,谁的面子都不好拂,君左君右也没定论,只叫诸位先退下,下朝时只觉得头疼,便前往江空流的望舒堂去,想着江空流那里最是清净。

第二日上朝君左君右道众神平等,众仙平等,不好另造册,甚至阴德也可计功德飞升列神阁。

日前还没定论,去了趟望舒堂便有了定论,君左君右纳了谁的建议显而易见。若只是被说服纳了建议倒也还好,那若是对建议的人言听计从呢?毕竟江空流可是同风化清,君左君右实质上的父亲,情谊匪浅呢!

不少神官相视的时候,眼里都是这句话。

此令一出,天界更是有的忙,偏生这地府又出了事儿。一位阴司处飞升了位姻缘神,号兔儿神,专司同□□恋的。

不日这位兔儿神将来天界报道,一时间轩然大波,众神参奏。更糟的是,一向不论天界事务的江空流出面为这位新任神官进了言,再糟的是君左点头认可江空流的进言,命众官不得胡乱议论,几个思想固化些的老臣几次三番进言还惹得君右发火推了案牍。

诸神的矛头一下从兔儿神转向了江空流。开始有风言风语传出:“这位江公子,怕不是也是个兔儿。”

又一次人间大疫,江空流依例处置。归来的时候,不少百姓跪在地上叩谢江空流,同去的医官历经多地,发现这些百姓竟都只立了长流庙奉江空流这一位医仙,心中难免有怨。

跪拜队列中,有两男子相依跪拜,双手紧握。医官队列中有人忿忿出言:“这瘟怎么没把这不净的东西清理净。”

这种暗里藏锋的言论从前里也常有,江空流一般轻轻瞥那人一眼也就揭过了,并不计较。可是这次江空流却开口:“众爱平等,不可有此言论。”

一句“众爱平等”算是坐实了断袖的传言。

再次下人间除病,百姓跪拜,江空流不忍,让大家起来,伸手去扶跪拜在最前端的一个男孩子,那男孩样貌清秀,受了场病更显柔弱。一位医官竟嗤嘲:“只扶这貌美的男孩,怕不是看上了。”江空流眉头一皱,转头瞥那人,不成想那小孩的母亲居然立刻把孩子拽回身后护住,警惕地望着江空流,江空流对那妇人笑笑,收回手,回天界了。

第二日,向来宽仁的君左贬了一位医官。无人知道是不是那位风言风语的医官,也无人知君左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不久,人间出了许多青壮男子离奇死亡或失踪的事。人间竟开始传:“青衣公子会收俊俏男子用以寻欢。”

流言越传越疯,但江空流好似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依旧摩他的字,研他的针剂汤药。

流言从不似它的名称般虚浮,它总是有真实的重量的,这重量压垮了许多座长流庙,跪拜的队列里也只见妇孺。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最后竟不知怎得,竟传出:“瘟疫就是这青衣公子散的,所以瘟疫只有他能除,他靠此手段才列入神阁。”

流言从人间吵到天界再吵到君左君右跟前,不少神官进言,都知江空流清白,要求江空流为自己正名,免得抹煞江空流这百年来的功德与仙家声名。流言如流水,如何断得,虽说身正影不邪,但毁誉在他人嘴,有如斜光打正身,身形再不斜,影子又何以正得。

君右发了大火,江空流立于君侧,看着玄府满朝神官,望望繁复人间,怔了片刻,施以一礼,径自往殿外去了。江空流在众神注视下,从神阁中取下自己的阁牌,运灵震了个粉碎,又转身在殿外向天君施以一礼,下了人间归隐去了。

江空流游历人间,随道行医,从此人间再无大疫。

人间也再无“青衣神医”,只余“青衣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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