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个含有修复因子的梨？”男人随意挑选了一个，拿在手上观察。
宋叶温看着对方不怒自威的面孔，内心暗暗吃惊。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人前几天才上过新闻，谈国家政策与改革。
“认识一下吧，我是蔡修止。”男人伸出手，宋叶温马上起身与他虚握几秒。
“魏老的事你应该也清楚，不用我多赘述了。”蔡修止端起搪瓷杯，浅浅地喝了一口，他目光从病床上的老人移开，射向宋叶温，“如果不是真没办法，我们也不会行此偏招。”
偏招，指寄希望于宋叶温那颗离谱到极致的梨。
“从梨子身上找到修复因子确实闻所未闻，宋先生，我想问问，您这颗梨是怎么培育出来的呢？”
蔡修止表情和蔼，声音轻缓，行为举止就像邻家叔叔一般自然。他半眯着眼，瞳孔漆黑一片，像是子弹射出前的的枪口。
宋叶温敛下眼皮，换了个说法，“我和高维生物有接触。”
“高维？小宋啊，你没跟叔叔开玩笑吧？”蔡修止笑呵呵地，“实话？”
宋叶温全身放松，像是看不见眼前人的威胁一样。“实话。”
凑过去，蔡修止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刮过，一层一层地如同要把他完全剥开。宋叶温文风不动，眼神依旧平静似深潭。
“你如何向我证明——”
“嗯！”病床上的老人忽然出声，洪亮的嗓音内夹带了些痰的滞塞。“别...别，多说。”老人昂起头，撅着嘴唇，狠狠地剜了蔡修止一眼。
围着的警卫员立马上前查看老人的状态。
被猛兽一样盯着的感觉散去，宋叶温动了动指尖。眼前笑着的蔡修止把杯子放回桌上，叠好一边的报纸，同样起身去看魏老。
宋叶温跟着站过去，魏国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宋叶温，抖了抖嘴唇，“你，梨？”
“梨这位小宋先生带来了，魏老您放心，里边确确实实含有修复因子。”蔡修止笑道：“我们目前还不清楚它的确切来源，您看是现在使用还是...”
“现...现在。”魏国身体瘦削，大块的老年斑覆了半边脸，松散的脸皮像纸巾一样挂在脸上。他卯足了力气，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才艰难出声：“国家...要，要我。”
魏国看着身前的几人，和摆在一边的雪梨，胸中一股壮气涌起。他明白这个年轻人和他的梨子来历不明，食用或有危险。但修复因子，那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只要将那些关键说出口就好了。
他的研究成果，他瘫痪后日日夜夜思索的东西，只要他能够全部说出来，就算马上死无全尸他也丝毫无悔。
蔡修止叹了口气。若非魏疏雪来此探望魏老时走漏了消息，他们本要经过长期的调查和实验才能给魏老服用的。
“小李，你拿去给魏老削削皮。”
蔡修止不敢放松警惕，“直接服用就好了吧?”
宋叶温看了看游戏的图鉴，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在场除宋叶温以外的人都不对此抱有希望，修复因子是最近发现的特殊物质，从理论上看拥有神经修复的能力，但具体如何产生作用，有什么副作用都是一个未知的领域。
魏老身体每况愈下。按照医院的推测应该活不过今年冬天。他老人家对自己的身体有了解，即算是精力不够，也硬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和他的学生交代事项。
但照这样的进度，魏老的毕生所学大抵是要与他共进坟墓的。
削了薄薄的一片雪梨喂给魏老，病房内只有轻轻的咀嚼声扰动众人的耳膜。
“怎么样，有不同的感觉吗？”蔡修止忙问道。
魏国砸吧嘴，示意还要吃。
有没有效果先不提，这个雪梨真好吃啊。
独属于梨子的果肉颗粒感碰撞着魏国的口腔，冰凉清甜像是在饮一杯夏日的冰沙。
这种梨不知道为什么混杂着一股茉莉香气，静雅的淑香沿着上颚一路涌进大脑，仿佛用一盆冰凉的水洗净了脑海里的混浊。
原先盘桓在大脑内的乱麻像是被人用柴刀尽数砍去，又好像有人拿了块海绵在吸走攀附在他骨头内侧的脏泥污渍。
魏国嚼得越来越快，食用速度显著提升。蔡修止一直在找机会问魏国的感受如何，但每次都别一句轻飘飘的“还要”打回。
中年人古怪地看了宋叶温一眼，他有点怀疑这年轻人是不是在梨子里打了罂粟汁。
“魏老...”
“还要!”
"您感觉..."
“再来！”
眼看整个大梨子都要被切光，蔡修止一憋气，震声喊道：“魏老！”
“别吵吵！”魏国也回了一声吼，“没看见别人在吃东西吗？没礼貌！”
语闭，他悠然自得地接过刚递来的一片雪梨，扔进嘴中。
病房内一片安静。
蔡修止张着嘴，原先的威严派头早已掉在地上。他的耳边环绕着魏国刚才的那一句话，随后僵硬地转过头，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宋叶温。
“这这这——”蔡修止惊讶得嘴都合不上，“这梨，它它它！”
“小蔡啊，几日不见你怎么就口吃了，我活了大半辈子才落得个这种下场，你年纪轻轻...”魏国还在咀嚼口中的梨子，还没意识道自己的嘴出了什么问题。他的脑子转得极快，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如此还要批评蔡修止几句。
直到警卫员扬了扬手里的梨子核，魏国才止住嘴。
死一般的寂静中，魏国奇怪地看了眼周围表情静止的人，再看了眼露出浅笑的宋叶温，评价道：“这年轻人表情管理最到位，你们这些——”
魏国意识到了什么，嘴巴一闭。
少顷，他一个使力，右腿弹起来了。
右腿还没放下，他又一个用力。
左腿弹起来了。
摆成“V”字形的魏国：“?”
死寂之下，宋叶温默默把拿一袋梨拿过来，掏出来一颗递给呆滞的魏国，淡淡道：“再吃一个。药效翻倍。”
所有人：“......”
所有人：“！！！”
“宋先生！”蔡修止语气突然变得激昂，他一副感动到极致的表情紧紧地握住了宋叶温的手，“您的水果，实在是——”
“好吃。”皮都不削直接抱着啃的魏国接话。
所有人都没想到宋叶温的水果竟然有如此奇效。
魏国脑梗后中枢神经受损，导致下肢瘫痪和语言表达困难，有关神经方面的问题大都难以治愈，何况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
本来大家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叫宋叶温过来也是魏国自己要求的，死马当作活马医。
您猜怎么着。
嘿，死马活了!
医学奇迹啊。
“宋先生，先前我用语不妥当，您多有包含。”蔡修止诚恳道歉，他现在恨不得删十几分钟前的自己一巴掌。
高维怎么了，现在的科学家不也在研究四维五维的生物吗，这些生物碰上我们宋先生是什么很难想象的事情吗？！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他当时也真是昏了头了。
一下子说话自如的魏国也不敢相信，他拿起病床旁的报纸，流畅响亮地读了下去。灰白纸张上深黑的油墨字迹一点点涌入他的视线，再传进他的大脑，最后居然能顺利地从他口中冒出。
不敢想，真是不敢想。
病房中欢呼声迭起，听到声音的魏疏雪也打开门，见到了自己正在努力一边读报纸一边做仰卧空中自行车的爷爷，不觉潸然泪下。
她小跑着进来，扑在爷爷的床边大哭，声音在众多男性之间尤为突出。“爷爷！”
兴致勃勃读报纸的魏国也一下顿住，他安抚地拍拍孙女的背，道：“你爷爷我还没死呢，哭什么。”
魏疏雪红着眼，断断续续道：“高...嘶...兴，嗝。”她说完，噗嗤一下没忍住笑，又捂着脸把头埋进被子里。
病房内的气氛欢快融洽，宋叶温后退几步，靠在床边的玻璃窗上，眉眼舒展透露出一丝笑意。
【宿主，我觉得这个老人有很大的潜力。】
宋叶温不用听就知道系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他拧拧眉头，道：“说。”
【您善用我的能力，可以让他从八十老头直接变成二十小帅哥！】
他就知道，这个有劝人整容癖好的系统。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吗？”宋叶温看着眼前畅快聊天的魏国，轻声问系统。
系统思索几秒，老实道：【不知道。】
宋叶温耐心对系统说：“因为你的技能改变了农作物，使它们拥有了特殊的功效。相对于执着于把人变美，你不觉得驱散病痛更重要吗？”
【可是我的职责就是让世界变得更漂亮。】
宋叶温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蔡修止走过来，打断了他与系统的交流，“宋先生，您有没有考虑过出售您的水果呢？”
他和颜悦色道：“比如，出售给我们。”
宋叶温知道他说的我们指什么。
官方。
官方想要他用系统改良过的产品。
宋叶温很乐意这样做，但这个念头甫一冒出，脑袋里的整形系统就跳出来：【不可以！】
整形系统多有抵触：【你可以为了完成农家乐游戏的任务使用技能改良农作物，但你不能完完全全，毫无理由地将他们大规模出售给官方！】
“为什么？”宋叶温不解。
整形系统没有多说，它头一次坚决且冷漠道：【没有为什么，你不同意我就自爆。】
往后再怎么喊，系统都不出声，宋叶温没办法，只得回复蔡修止：“和我交流的高维生物不允许我这样做。”
“怎么...”蔡修止刚出声，身后的魏国便制止了他的话。
满面红光的魏老爷子招手，让宋叶温过来，温声道：“不用出售给官方。”老爷子应该是理解到了另一个层次，他拍拍宋叶温的手，以商量的语气说：“你想自己开店卖也没问题，只是，我希望你能留一些份额给我们。”
“这样呢？”宋叶温在心底问系统。
一直埋头不说话的系统终于回话：【好吧。】
那接下来就是该筹备开店的事情了。
宋叶温给了他们答复，头疼自己还没开发好的农家乐又要迎来新一波的业务。
得到保证的蔡修止眼角弯成菊花一样的褶子，同样开心的魏国也攥紧了报纸。
八十多岁的老人对于生死已经看淡，他只想在最后的时光为国家再出点力气。望着警卫员将宋叶温带离病房，魏国曲了曲早已萎缩的双腿。
进来检查的医生正在观察他下肢的情况，准备待会给他做一个全面体检。
“医生。”魏国笑盈盈地道：“我还有多久可以活。”
医生一怔，没有回话。
“我清楚的，你们别骗我了。”魏国摸了摸近侧孙女的头。
“还有三个月，是吗？”
放心，我是不会让老人家死掉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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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农家乐经营第十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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