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滢仍然默不作声。
潘甲突然紧紧抓住了她的衣服,大喊着:“你再叫我一次甲哥哥!叫啊!!叫啊!!!”
许滢拼命挣脱他,抽出随身带着的尖刀,指着他:“你别过来!”
潘甲愣了一下,又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好啊,你来捅死我吧,得不到你,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来啊,就像当年潘富杀死你爹爹一样,拿这把刀捅死我吧,来啊!”
他猛地向许滢扑去。
鲜血四溅,如同艳红的春日花朵。
潘甲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插着的尖刀,抬起头,对着许滢露出了一丝冷笑,倒了下去。
许滢看着满手的血,看着鲜血在潘甲的胸口蔓延开来,就像当年爹爹死的时候一样…
牢房的门,似乎被谁大力地撞开了…
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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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年前。
潘甲推开许滢家的房门,走到她身边坐下。
一身重孝的许滢转头看了看他:“甲哥哥,你娘怎么样了,好点了吗?”
潘甲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头埋在了膝盖里,肩膀不住地颤抖着。
许滢一瞬间明白了,扑过去抱住他,泪如雨下。
几天之内接连失去恩师和至亲,他已经痛到了绝望。
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响动,潘甲赶紧让许滢到里屋藏好,自己走出屋。
“许滢呢?”潘富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她没在家。”潘甲挡在了房门外。
“你少骗老子,她爹刚死,她就出门?”潘富推开潘甲准备往屋里走,潘甲死死地把住房门:“我说了,她没在家!有事冲我来!”
潘富一拳打在潘甲的脸上,潘甲感到鼻血流了出来。
“冲你来?你算老几?老子不跟你废话,告诉那小娘们,今天她出来也得出来,不出来也得出来!”
“你要干什么!说了她不在家了!你别欺人太甚!”潘甲使尽全力抓住潘富。
“干什么?大爷今天心情好,找那小娘们出来玩玩都不行?”潘富满脸淫.笑地凑近潘甲,“你再不让开,我就不客气了!”
“你不能进去!”潘甲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门上。
“妈的,给脸不要脸了是吧?”潘富一把抓过潘甲,拳脚像雨点一样落了下来。潘甲拼命护住头,强忍着疼痛,模糊的视线里,他突然看到靠在墙边的锄头,拼尽全力抓过来,狠狠地砸在了潘富的头上。
殴打停了下来,潘富捂着流血的头,从地上爬起来,恶狠狠地踢了潘甲一脚:“你给老子等着!饶不了你!”说着跑了出去。
潘甲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走进屋。
“甲哥哥!”许滢惊慌失措地跑过来,扶着他坐下,“你怎么样了?”
潘甲勉强咧开嘴笑了笑:“没事。”
许滢赶紧找来药给他处理伤口,一边止不住地哭了起来。潘甲叹了口气,“滢滢,你赶紧收拾一下,今晚趁着天黑,我带你悄悄逃走吧,这些年来你爹爹热心助人,为人正义,自从你们搬来之后就在这村里声望颇高,恐怕潘富早就对他怀恨在心,恨他抢了风头了,现在他尸骨未寒,潘富就来找你麻烦,往后你哪还有活路啊,这地方,咱们是待不下去了。”
“可是你伤得这么重…”
“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潘甲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学会武功,再也不让人欺负我们。”
“滢滢,给!”潘甲把手里的干粮递给许滢。
“甲哥哥,你不吃吗?”
潘甲咽了咽口水,强忍着饥饿:“我在外面吃过了,你吃吧。”
许滢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潘甲在她身边坐下,发愁地说:“这几天咱们才要到这一点干粮,往后可怎么办啊,讨饭总不是个长久之计,得找个谋生的手段才行。”
“是啊,我原本听说魏国富庶,谁知来了之后才知道还不如齐国呢。”许滢把干粮掰下来一块,递给潘甲:“甲哥哥,你就别逞强了,我看你饿得脸色都变了,快吃吧。”
潘甲接过干粮,几口就塞进嘴里咽了下去。他缓了口气,看着瘦弱的许滢,叹息道:“滢滢,这两年委屈你了。”
“甲哥哥,你这是什么话,这两年只有你跟我相依为命,每次要到吃的也都是先给我…”许滢拍了拍潘甲的肩,“你别灰心,我们一定能想办法谋生的。”
正说着,他们突然看到有人在街市上贴了一张告示,一群人围上前去,他们也跟了过去。
贴告示的人正在给围观的人群宣读着:“看见没有?庞元帅要招募家丁了,不过可不是什么人都入得了元帅府,需得是魏国人,武功学识都在行,还要勤快、肯卖命的,庞元帅才要…”
“我愿意去!”潘甲用魏语喊了一声。
围观的人群让开一条路,贴告示的人见他衣衫褴褛,不禁嗤笑了起来:“小兄弟,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是什么人都入得了元帅府的。”
“让开。”一个声音突然从人群外传来。片刻后,走进来一位衣着华丽的男子。贴告示的人赶紧行礼:“庞元帅。”
庞涓上下打量了潘甲一番:“这位小兄弟有胆量自荐,不知你有什么本事?”
潘甲对庞涓一揖到底,又用魏语说:“我自幼饱读诗书,又一直坚持习武,是家中变故才落魄至此。庞元帅,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尽全力为元帅卖命!”
庞涓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个聪明伶俐的,别的不说,就凭你这跑到我面前自荐的胆子,行!从今天开始,你就去我府上做家丁吧!”
“多谢庞元帅!”潘甲兴奋得几乎蹦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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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将军府中。
田忌走进屋,对坐在睡榻前的孙伯灵低声说:“刚才大王告诉我,公子郊师听了潘甲的供词之后,吓得手脚都软了,当场就招供了他勾结魏国、意图篡位的罪行。再加上我们之前缴获的魏**旗,现在是人证物证俱获了。”
孙伯灵略略地点了点头,眼神仍不离开睡榻上的许滢。
田忌继续说:“这次许滢立了大功,要不是她让潘甲说出实情,又让随从在门外偷听,把他的话记下来,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让潘甲招供呢。”
孙伯灵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一样。
田忌看了看孙伯灵的脸色,又看了看睡榻上不省人事的许滢,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你别担心,我已经吩咐医师全力为她救治了,医师说,她只是精神受了些刺激,别的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了…”
孙伯灵轻轻抚摸着许滢的脸,一言不发。
是天亮了吗?为何如此刺眼,整个世界充满了纯白的光线,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朦胧。
许滢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却突然看到前方有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喜地大声呼喊着:“爹爹!”
爹爹转过身,看着她,她记忆中那双温暖的眼眸,如今却充满了悲伤。
“爹爹!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滢滢啊!”
爹爹只是悲伤地凝望着她,不出一言。
她奋力地向前跑,想要拉住爹爹的手,可爹爹却转身往远处走去。
“爹爹!你不要走!”
爹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渐渐地离她越来越远。
“爹爹!我是滢滢啊!你看看我!你跟我说句话…”
爹爹的身影消失在了朦胧的白色光线里。
许滢猛地睁开眼,面前是孙伯灵憔悴的面容。
“滢!”
“先生…”她虚弱地叫了一声。
孙伯灵紧紧握住她的手,贴在脸上,她感到他满脸都是泪。
“醒了就好…”
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处乱不惊的兵家,这一刻只剩下了惊慌无助。
孙伯灵看着脸色惨白的许滢,心疼不已,说出口的,却是一串急促的话语:“你怎么敢的啊!居然偷了田将军的令牌自己去地牢见潘甲,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要是万一出什么意外了,你早没命了,你知道吗?你去之前怎么不来找我商量一下,我肯定会拦着你不让你去,又不是走投无路了,我怎么可能让你冒这个险...不是说好了吗,咱们都不逞强,平安活着最要紧…”他的眼中又有了泪。
“先生。”她带着哭腔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他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滢的泪水喷涌而出,孙伯灵一把抱起她,任她在他怀中从呜咽到嚎啕,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
他紧紧抱着她哭得近乎抽搐的身体,直到她连哭都没有了力气。
最终,她只说出了一句哽咽颤抖的话语。
“先生,这世上,真的有正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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