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路云甚至没有犹豫,直接拒绝:“谢谢但不用,我们之后还是少来往,以免被人误会。”
吴之颂语塞,他想读懂对方眼中的情绪,却发现对方的眼里根本没有波澜。
他顿了顿,“道理是这样,但我们是多年好友,我不可能隔岸观火,我的良心过不去。”
“你有没有想过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
秋路云眼眸温度骤然下降,静默两秒钟,“打工赚钱,买地建房。”
“不复仇吗?”吴之颂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因为秋路云根本就没有机会。
他不能走仕途,也不能参军,皇帝大概率也会派锦衣卫监察他的一举一动,以防有谋反之举。
就算真相到来,那又如何?
若确定这是冤案,岂不是打了皇帝的脸,失去了民心?
吴之颂捕捉到对方无意间流露的悲伤,想了想,意识到安慰的话语是苍白的。
他说:“皇上可真奇怪,没将你关大牢或流放,没有任何指示,只是把名字给删了,任由你活下去。”
秋路云指尖掐着手心,克制情绪外放,自嘲道:“我最好的活法就是隐名埋姓,当一切都不存在,苟且偷生。”
“这是皇上给我的暗示,我不愿也得愿。”
吴之颂看他微微蹙眉,又从话语中听出暗含的悲凉。
从始至终,秋路云表现得风轻云淡,镇定自若的样子。
他的心态足够稳当,因此旁人往往忽略他的年纪。
吴之颂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让我父亲暗中调查,找到凶手似乎无济于事,起码也知道该恨谁。”
秋路云正准备张口说话,吴之颂连忙打住:“你不要说那些我不喜欢听的话,比如‘谢谢’,‘不必’。”
秋路云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来,吴之颂连忙跟随他脚步走出亭子。
吴之颂追上他的背影,问:“你要去哪里?”
“远处有人来了。”秋路云大步地朝深山走去,语气轻飘飘的。
吴之颂回头,的确看到了两位身着普通,扛着水桶的老人。
他脑子想了想,知道这是对方为自己好,毕竟想传谣言可是很容易的。
秋路云突然间停下脚步,漫不经心道:“你吃饭没?”
吴之颂愣了愣,“没有啊,我一直在打听你的消息,哪有胃口吃得下。”
秋路云催促道:“你快去吃饭。”
吴之颂摸了摸肚子,的确感觉肚子扁了些。
“那你答应我别走远,我办好路引,我就立马找你。”
秋路云看到那两位老人往另座深山走去,内心松了口气。
他说:“嗯,我们在荷花池见面。”
他估摸着时间对方没那么快回来,跟荷花交流无趣,索性买一顶面纱,在街上四处看看有没有招聘的。
走着走着,秋路云总是能听到百姓谈论秋府的事情。
“你说秋少爷去哪了?”
“我也不知,皇上大约顾及皇室血统,流放岭南或者关押某个大牢里。”
乙握着拳头,愤怒的说:“我不相信秋鸿大人会做出欺君负国之事。”
甲捂住了他的嘴,“你这是在质疑圣上吗?”
乙挪开他的手,愤愤不平的说:“你忘记秋大人的好了?”
“我当然没忘,”甲垂下眼眸,“皇上不可能再重新追究,再提他有什么意义呢?”
秋路云喉咙一紧,四肢隐约感到疼痛。
他咬着唇迅速离开眼前的摊子,逃离现场。
搜寻无果,他只好回到约定的荷花池。
期间,吴之颂派仆人来送糕点。
他一眼看出来那是吴之颂的跟班,名叫小陶。
小陶手里抱着盒子和几件素净的衣服。
他弯腰,面带笑容道:“秋公子好,这是小少爷为您挑选的糕点,您尝尝。”
“这衣服也是少爷命我带给您的,小少爷不喜欢穿素净的衣服,一次都没穿过,已经清洗干净了。”
秋路云深邃的眼里,流淌的情绪非常稀薄,无色无味。
他说话的字音游离在空中,“麻烦替我向你家少爷感谢。”
之后,小陶把路引双手呈上递给他,“小少爷我跟您说,家教管束近日行动不便,还请原谅。”
秋路云单手接过路引的同时,道:“从今往后,繁琐的礼节就省去。”
小陶立即否认:“万万不可啊,您的生母是和静郡主,身份尊贵,连圣上也因此宽恕。”
秋路云沉默片刻,凝视着跪在地上的小陶,“你起来。”
事实上,皇帝大发慈悲不单单是因为他母亲是当朝唯一郡主,生前感情深厚,最重要是外祖父曾救幼年的皇帝一命。
如果杀了秋路云,皇帝恐怕会被百姓诟病。
他猜还有个可能性非常大的原因,那就是皇帝清楚地知道自己父亲死的冤。
他听从主人的命令接着说:“少爷让小的问,您今晚要住哪里。”
秋路云话语轻轻的,不见沉重的心情:“住酒馆。”
小陶眼看时间不多,赶忙行礼,“您好好休息,小的有事先行告退,明日午时再再来这见公子。”
小陶走后,秋路云打开一看,盒子里面尽是他平常一口都不会动的点心。
这么多年过去,对方不仅没有记住他的饮食习惯,反而精准踩中了他的雷点。
一直没进食的秋路云最终还是面无表情品尝几个。
毕竟已然失去选择的权利,还有什么好挑的呢?
他想。
秋路云填饱肚子,此时风席卷落叶和阳光,天色和沉闷的湖面融为一体。
预告着黄昏将至。
秋路原本想在一家廉价的酒馆居住,但不提供沐浴,无奈只好去稍微贵一点的酒店。
当他洗漱完,躺上陌生的床那刻,才真正的意识到自己无家可归。
他从荷包里拿出玉镯,神色凝重。
秋路云仔细地摩挲玉镯外表,旧事立刻浮现在眼前。
母亲临死前拉着他的手,郑重吩咐:“这玉镯是先帝所赐,成婚之后就交给你的妻。”
秋路云脑子里顿时嗡嗡的,他不知这句话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突然,母亲吐出一滩鲜血,弄脏了他的衣襟,有眼力见的仆人拿出手帕为秋路云擦拭。
母亲强撑着身体坐直,“我没有能力见到你成亲的模样了,甚是遗憾,但你可以带你妻见我的灵牌。”
母亲离开那时的秋路云才五岁,也是过完生日十几日后走的。
爹碍于母亲的身份,服丧一年后也没有添新人,妾本就没有,直到他十一岁才娶妻。
娶妻这件事,也是请奏,得到皇上同意。
说来也好笑,自从母亲去世,秋鸿对他的关爱更加少,一天除了请安和检查功课,说不上几句话。
他们通常对话就是:
“功课完成了吗?”
“练武练到哪里了?”
“背书给我听听。”
继母几乎不与他交流,缘由简单,不是亲生的。
小厮曾听到继母对秋鸿控诉秋路云冷漠,傲慢。
秋鸿当时的回复是:“别计较,你管好自己的言行举止就可以了。”
继母气鼓鼓地坐在椅子上,秋鸿无言以对,直接离开了花园。
回忆暂且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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