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还没醒......”
“真的是伤了手不是伤了脑子吗？本来就不聪明......”
“爸你这么说是要挨妈的骂的。”
“......放心吧，只是前段时间累到了，多睡一会也好。”
“这孩子怎么就跟我一样死倔。”
“都怪你那时候非要跟小七闹，你看看现在，被欺负成这样也不跟家里吭一声。”
“还不是你们说要让小七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
“你们三个让小七好好休息。”
木惊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四个脑袋在围着他打转，他心脏一跳，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叫出声来。
看着几张脸上都是如出一辙的担忧，木惊蛰眼眶有些发酸，轻声开口：“爸......妈......姐......”
他一个一个喊过去，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木父木母也太久没有这样面对面看见儿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话题该从哪里开始。
最后还是木惊蛰抬起右手想替母亲擦一下不经意之中掉下来的眼泪，还没抬起来多久就无力地垂了下来，他颤抖着声音开口，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
“我是不是再也不能打比赛了。”
木惊渔摸着他的头无声地安慰他，三个人都看向华医生。
华医生尽量平静地叙述事实：“小七你是手部神经闭合性损伤，就是神经传导功能障碍和神经轴索断裂，一般是能自行恢复的。但是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同时进行必要的药物治疗。如果三个月之后神经功能未恢复或部分神经功能恢复后停留在一定水平不再有进展，就需要通过手术进行修复。”
“意思就是三个月之后恢复正常了的话，我就能继续打比赛对吗？”
“小七，我知道你很重视这件事，不过作为医生，我必须告诉你，这个手术不是能修复到百分百的，因为你本身正中神经的神经递质就不同于常人，是异常敏感的。而且术后手部精细度肯定恢复不到以前的水平。”
“也就是说，我可能打不了，也可能打不了以前那么好，或者说是比以前要差远了。”
华医生叹着气，点了点头。
木父木母也叹着气，良久，木母抓着木惊蛰的左手轻轻地拍了几下：“要不回家吧小七，我们都很想你。”
“是啊，去把那点儿没读完的书读完吧。”木父板起一张脸，煞有介事地岔开话题。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想着要他读书！”木母瞪着木父，又看向木惊蛰，“放心吧小七，爸妈不逼你，你也别逼你自己。”
木惊蛰点头，沉默着看了一会自己的右手。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他忽然开口，其他四人忙不迭地出了病房，末了还是不放心地在门上的玻璃窗前探头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木惊蛰慢慢缩到被子里，将自己埋起来，与外界隔开。
过去那些事情仿佛是午夜梦回那样在他脑海里时不时闪现过去。
从第一次接触端游，到开始打职业，他的记忆好像被它们充斥，短时间内想不起来别的东西。
要不继续睡觉吧。
木惊蛰想，这样的话就不需要想一些本来不需要他思考的东西，那些东西对他这个有些不聪明的人来说，真的好复杂。
右手的疼痛却还在提醒着他，逃避没法解决任何问题。
想见的人大半都见到了，就剩下那个信誓旦旦的家伙还没有任何表示。
“骗子辛阳和，说好了只要我不开心，你就会在！这都几天了！”
木惊蛰小声嘀咕完，从被子里钻出来去摸手机，摸了半天都没摸到，这才想起来，手机似乎丢在基地里了。
他反应过来之后有些心虚地抿了下嘴。
然后啧了一声。
辛阳和赶到医院的时候，还是昨天上飞机时候的那身衣服，头发有些凌乱，连眼镜下的眼睛也是红肿着的，显然没怎么休息的样子。
他跟华伯伯简单聊了几句了解到木惊蛰的情况之后，还是放不下心来，打了个招呼就往木惊蛰的病房跑过去。
木惊渔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看手机，秀眉蹙起，带着明显的不悦。
“鱼姐。”辛阳和轻声开口，担心打扰到病房里面的木惊蛰。
木惊渔收起脸上的情绪，朝辛阳和笑了一下：“小七现在在里面吃饭，就等着你来呢，虽然他没说过，但是我们都知道他挺想你的。”
说完，木惊渔接了个电话匆匆离开了医院。
辛阳和抬手敲了一下门。
里面的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声进来。
他推门进去，看到刚刚还在他手机屏保上的人出现在他眼前。
男生穿着一身病号服，肤色简直要算得上苍白，右手缠满了绷带，白色的布条紧紧绕着细瘦的手臂一直没入到衣袖里面。
辛阳和的心抽痛了一下，眼前的身影和赵钰重叠在一起。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脚步迟滞，不敢上前。
“您可算是来啦。”木惊蛰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清晰又带着轻快的阴阳，轻轻推了他一把，表示此时此刻确实不是他的臆想。
辛阳和关上门，将那些细微的声音都关在门外。
对视那一刻，整个空间都安静下来。
“嗯。我来了。”
木惊蛰先错开眼睛，低头看着小桌板上的饭菜，用左手很熟练地夹起一片牛肉塞进嘴里，腮帮子随着咀嚼的动作一动一动，眼睛还时不时看向他。
辛阳和看着他的样子，烦闷压抑的心变得舒缓了一点。
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到床头柜上，顺手拿起一边的果篮，挑了个苹果削皮，跟闲聊一样开口：“俱乐部的东西我找人去帮你收拾好了，你不想见他们可以不去见。违约的事情后续会再谈，网络公关那些我也安排好了。”
木惊蛰停下咀嚼和喂自己的两个动作，听着他说话的同时用筷子戳饭粒，用的是要把碗戳穿的力度。
等到辛阳和把话说完，木惊蛰才放下筷子，伸出左手接过他削得稀烂的苹果，放到嘴边啃了一口。
辛阳和安静地看着他一口一口吃完了苹果，他自然地接过果核丢进垃圾桶。
木惊蛰也安静地看了他一会，耳朵有些红，偏开头咳了一声：“不行，我还有东西要还给他们，还有话要说清楚。”
辛阳和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过去了好几分钟的那个问题，一直紧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很轻地揉了一下木惊蛰的头发：“好。都听小七的。”
看着辛阳和终于放松了的面部表情，木惊蛰也开心了一些，眉眼弯起，盯着辛阳和看又不敢一直看。
先前那点儿情绪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便已经不那么耿耿于怀。
木惊蛰回到训练基地的时候，已经是一周之后了。
不远处却还有蹲守着的人，他面无表情地打了个电话，没一会那人就被一堆穿着制服的人带走了。
他低头摁着密码，嘀嗒一声，这扇门又一次朝着他打开。
他想起第一次来到VIC的时候，沿着记忆里进门之后的行动路线，一直走到青训生的训练室，里头面对面摆着八台电脑，此时正是训练时间。
不知道是谁先看到他，一阵躁动之后，朱教练也终于站起身来，一回头就看到了他。
小男生们叽叽喳喳地喊着“木神”，朱教练那样直爽的人也频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板着脸让他们继续训练。
木惊蛰冲着他微微点头，抬脚走上三楼。
三楼有三个房间，一个是之前二队的训练室，一个是现在的复盘室，还有一个就是一队的专属训练室。
二队现在只有吴悟和卜德两个人，此刻也没有在训练室。
木惊蛰走到最熟悉的训练室，抬手敲了敲门。
没有人回应，这个时间，主教练在一楼的话，他们大概是在打训练赛，木惊蛰没推门直接进去。
身后传来程双的声音，听起来疲惫又软弱：“到休息室聊吧。”
休息室的门一关上，程双就朝着他跪了下来。
木惊蛰没什么表情，漠然地看着眼前跪下来求他的男人，那个告诉他要有野心的教练，让他当首发当队长的教练。
现在跪下来求他将一切都这样放任下去。
“我求求你，程古他只是年纪小不懂事，变成这个样子都是我的教育疏忽，我让他马上退出这个行业，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求你别让那些人来了......”
木惊蛰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左手敲着桌子，语调平平：“你现在真的让我觉得很恶心。”
“VIC现在已经有很大的节奏了，这些事情再爆出去，这样下去的话，那些靠着VIC才有工作的人怎么办呢？你也不能给他们提供工作，不能打职业的你，还能做些什么呢？难不成你家的公司会无条件地接受他们这些人？”
木惊蛰听着他的话，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悲哀，竟然有一瞬间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他受过的伤和之后会要经受的委屈，在他看来没有俱乐部的利益重要。
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了不是吗。
可是他听见自己说了一句“好”。
“我以前也不欠你，只是一直都对你还有VIC有那么一点感激，不过现在和以后，一切都两清了，大家都不要再有任何牵扯了。”
“我不欠任何人，只是因为我傻逼。”
程双看着桌子上放着没有整理好的Sunset的队服。
想着自己说出口的那些话，他捂着脸蹲在地上痛苦地干嚎了起来。
走出训练室，门口空无一人，他也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要收拾的也都已经收拾好了。
他站在基地门口等着辛阳和来接他。
车子停在门口的那一刻，木惊蛰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待了将近四年的基地。
没有任何留恋地将右手上带惯了的冠军戒指一把摘下，随意地丢在了基地门口的路上。
戒指掉在石砖上面没有什么声音，只是在阳光下闪烁了银润的光泽。
他在此刻没有了对过去四年记忆的回想，仅仅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而他的职业生涯，甚至都不知道还有没有征程。
TU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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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所以年少成名的代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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