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婚事

楚立放下车帘,对上座的年轻男人道:“世子,街上的人又少了许多。”

他对面的周曾道:“眼下还敢开门的都是人脉硬实的,一般人哪有那个胆气。”

说着冷笑:“某些鹰犬丝毫不知遮掩,见着好看的女子直接往家里拉,见着没背景的商家想要什么拿什么,有人挡了他们的路便连推带踹,种种行径与土匪何异。”

楚立哼了一声,“你也不看看人家是从哪来的。”

南阳么,十年过去,哪个是兵哪个是匪有又谁分得清楚。

“好了,既没本事改变现状,难道想在口舌上挣个一二?”

座上的年轻男人终于发话,声音如玉石相击,清冽悦耳,带着淡淡的威势,直击人心。

两人抱拳道:“世子恕罪,是属下等放肆。”

说着都忍不住朝他看去,但见他着深青色绣银丝暗纹的锦袍,腰间扣着墨色缀青玉的腰带,腰带上挂着藏青色绣并蒂南瓜纹的荷包。

身姿挺拔,玉冠束发,眼睛深邃明亮,鼻梁高挺,唇瓣红润,神情淡然,眉眼间尽是从容不迫的气度。

正是谢仰。

马车穿过洒金街,驶入丞相府。

管家瑞伯早已等候,见到他立时上前见礼,“世子爷万安。”

谢仰抬手,“瑞伯不必多礼。”

瑞伯一笑,苍老的脸上恭谨中带着看自家子侄般的疼宠。

“世子爷快随老奴来,丞相与大公子已经在书房等着您。”

等他们赶到书房,向丞相见了礼,楚立和周曾便随着瑞伯候在外面。

公冶丞相年逾五十,身材高大,发丝半百,五官端正。许是近来压力大,眉头紧皱,眼含忧虑,整个人透着股肃穆气质。

公冶致人也比三年前成熟不少,唇上留着一层短须,面貌与公冶丞相有五分像,朝谢仰笑着颔首。

公冶丞相道:“怀濬,此次着急叫你来,是有件要事与你相商。”

谢仰恭敬道:“舅舅请说。”

余光里却看见公冶致人朝他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不由心中诧异。

公冶丞相沉重地叹了口气,“你也知道眼下朝中局势混乱,陈赵恶斗不止,陛下已经月余不曾临朝。昨日宫中眼线好不容易送出消息,说陛下实则已被软禁,且已病入膏肓,若再不将陛下救出,只怕等陛下……陈氏便要假传圣旨,窃取国祚了。”

谢仰眉眼沉凝,有些疑惑,“陛下的身子……这般严重?我记得半年前见到他时还十分精神,脸色看起来尤其红润。”

公爷致人摇头笑道:“表弟,你真是单纯。那宫中早已被陈氏把持,她在背地里做些什么暗害陛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说着扳起手指,一样样数给他,“最直接的就是下毒,但下毒容易留下后患,以她的心机和城府我猜不会使用如此肤浅的手段。除此外,长久地给陛下服用相克的食物和药物、让陛下染上□□……”

说着看向他,“你说半年前见到陛下时看起来脸色红润,精神大好,不正是服用□□后会出现的症状?先是蚕食身体,病痛时再蚕食意志,人轻而易举就能废了。即便这些都能避开,但女色上……”

“咳嗯。”公爷丞相咳嗽着打断他的话,不悦道:“又在胡说八道!”

公冶致人不在意的一笑,“行,您老说,我闭嘴。”

公爷丞相瞪他一眼,对谢仰道:“那眼线传出消息,说陛下希望能够再次临朝,到时候他会当众宣读立太子的诏书。”

谢仰脸色沉静,“这些年来,陛下的子嗣因各种原因已经夭折不少,这半年来最甚,如今活着的还健康的皇子就那么两三位,其中还包括陈氏生下的九皇子,若这个消息传出去,只怕剩下的那几个也活不长。”

公爷丞相一掌拍向桌子,“那毒妇!”气得脸色涨红,颌下胡须乱颤。

公爷致人道:“我说爹,你天天骂人家还没骂够?我瞧着要是时机允许您只怕早冲进宫去手刃了她吧?可人家身边有个大将军舅舅保护,您什么都做不了,所以只能嘴上过过瘾,结果每次都只能把自己气得够呛,何必呢?”

“你这逆子!”

公爷丞相恨不得拿起案几上的砚台砸他脑袋上。

谢仰忙道:“舅舅,表哥,你们二位就别再吵了,眼下不是说正事么?”

公爷致人朝他求饶地拱拱手,公爷丞相喝了两口茶冷静下,继续道:“昨晚,我已经与几位朝中老臣以及宗亲贵戚暗中联系,我们都认为眼下只有一条路能走,那便是暂时联合赵家,和陈家打擂台,最好的结果是逼他们放出陛下,次一等的是以身入局吸引火力,多保下几个皇家血脉,如此,总能给周氏江山赢得一个喘息之机。”

公爷致人靠向椅背,神情无奈,明显不甚赞同。

谢仰看他一眼,问公冶丞相,“那您叫我来是要做什么?”

公爷丞相看了眼儿子,结果发现他低着头不理睬自己,顿时气闷不已。

公爷致人听着他爹呼哧哧的怒气声,到底还有几分孝顺,只好出面对谢仰道:“昨日你舅舅他们连夜派心腹去了赵尚书府上商议,赵尚书同意了,但是他觉得双方关系需要更加密切,才能保证另一方在中途不会反水。你舅舅他们也同意了。”

谢仰听明白了,挑眉看向心虚偏头佯装看画的公冶丞相,“舅舅,您这是背着我把我给卖了?”

“哈哈,”公冶丞相尴尬地笑了笑,和蔼道:“怀濬啊,按理说这种事本该你表哥出面,可一来他和陈家女儿的婚事尚未解除,我们也需要这桩婚事稳住陈家便宜我们私下行事。二来么,赵家那小女儿指定了要你。”

谢仰冷静道:“婚事倒是小事,只是我想请问舅舅,您真的觉得暗中联系的那些大人和宗亲们可信?会不会您的计谋早就被陈家知道?您真的觉得您和赵家合作不是与虎谋皮?会不会赵尚书已经想好如何反利用您来对付陈家?”

他顿了顿又道:“赵家之所以和陈家能打擂台,是因为他们还有个南赵在南边儿,无论人、钱财,还是车马粮草都有和陈家一拼之力,而您和众位老臣宗亲,一无兵二无财,单凭您和各位的一腔热血,您真的觉得还能力挽狂澜?”

他的话像是无情的剑割破公冶丞相披在身上的假象,老人脸色烧红,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很快那双眼皮下垂的眼睛便红了,整个人都被一种绝望和痛苦笼罩。

谢仰忙起身谢罪,“怀濬无状,还请舅舅不要往心里去。”

公冶致人叹息着起身,走到公冶丞相身旁替他揉背顺气,开解道:“父亲,儿子早就说过有些事强求不得,明明您比谁都看得清为何就是要执拗?只要宋德顺和陈家那位节度使还在,陈贵妃就不会倒。即便陛下被成功的救出,传位诏书昭告天下,您觉得新皇能扭转乾坤?眼下活着的几位皇子什么德行您难道不知道?”

公冶丞相已是泣不成声,高壮的背脊深深弯下去,痛泣道:“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便是陛下如今有万般不是,当初,也是陛下御笔朱批的我进士及第!陛下,乃我之天子师!我位至丞相,又如何不是陛下信任之恩?陛下予我,乃君乃师,为臣为徒者,安敢不报大恩啊!”

他将案几拍得啪啪作响,满心的痛惜和无处可报的愁闷尽在其中。

公冶致人和谢仰虽不曾有他那般感情,但此时也被一个忠君之臣的风骨所折服。

公冶丞相哭诉快半个时辰才逐渐冷静下来,但这场悲心摧肺的发泄也耗尽他的气力,才被公爷致人伺候着洗漱过,人就慢慢迷糊着睡过去,只能将人安置到床上。

等一切妥当,公冶致人出来,“你别太自责,眼下局势如何其实你舅舅也明白,他只是不死心。”

说着叹息道:“他的要求的确过分,原本你们家尚未卷入其中,若你真和赵家小姐定了亲,到时便是陈家的眼中钉,他们又怎么会放过你。这件事你就别想了。”

谢仰淡淡道:“等到彻底乱起来谁也逃脱不了。是早是晚其实区别不大。”

公冶致人一愣,“你的意思是……”

谢仰淡然一笑,“其实这桩婚事与我并不是全无益处,现在能帮到舅舅岂不正好。”

公冶致人打量他的脸色,有些不解,“怀濬,你想做什么?”

谢仰站起身,“我能做什么?家里还有一滩事儿呢,等舅舅醒来你转告他我同意了,这桩事了,想必他也能死心,你劝他早做打算吧。”

说着朝他颔首,告辞离开。

公冶致人送他出府,目送马车远去,眼底幽深一片。

待马车走到僻静处时,谢仰低声吩咐楚立,“你立即找一个信得过的生面孔,让他避着人去大哥府上送信,就说——上次他送我的那条公猎犬被一头母老虎咬到腰上快死了,问他怎么办。”

“是。”楚立应下,立即下车去安排。

周曾见他脸色沉重,忙道:“公子,怎么了?”

谢仰叹了口气,缓缓道:“大乱将至。”

******

周惠帝二十六年秋,尚国公府世子谢仰与兵部赵尚书之女立下婚约。

次年春,惠帝被谋害,贵妃陈氏为救惠帝重伤,凶手当场被擒,后经审讯,交代乃是奉丞相公冶途志之命,意在废除陛下,奉皇长子继位。

天下皆惊,谁都知道皇长子乃是瘸子,早与帝位无缘,却因野心做出弑父的违逆之举,令人唾弃。

公冶府以谋逆罪下狱,其长子公冶致人失踪;皇后畏罪自裁,皇长子放火**,全府无一活口。

大行皇帝国丧上,宋德顺当中宣读传位诏书,皇九子周彦祯继位,改年号为容,立赵尚书之女为后。

众所周知,赵尚书只有一独女赵萍萍,便是去年与尚国公世子定下婚约之人。

而尚国公世子不知所踪。

此时,已是容帝初年秋,深陷深山的南若什么都不知道,又一年的深入学习后,迎来一场持续性的大暴雨,气温骤降的同时,密院外的那条河暴涨,险些淹了密院。

等到一切安定已是初冬,南若十三岁,终于来了初潮,也终于迎来在密院的最后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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