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还想进一步确认，却因先前的举动触发了防护罩的防卫功能。
防护罩逐渐膨胀变为实体，将一鱼一蝣完全隔绝在了两边。
同时阻断的，还有防护罩内的声音。
直播在防护罩开启时就被安落白关闭了，托人鱼的福，这次打赏翻了一番，直播间中途还登上了一个什么推荐位，只不过安落白的心思已经不在上面了。
万桧打开通讯，“我们已经得到了足够的数据，需要取消模拟吗？现在盖诺莎的情绪不太稳定，再待下去防护罩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没有人能听懂那句人鱼语，除了安落白。
人鱼破不开防护罩，开始毫无姿态地撕咬抓挠，他好像不明白安落白为什么被困住了，神态焦急。
安落白喉结滚动，突然问，“他叫盖诺莎是吗？”
听到这话，人鱼突然停下了动作，他静静注视着安落白，就仿佛能听到对方所说的话。
“对，不过人鱼语与星际语不互通，我们尝试叫过很多次他的名字，都没有回应。”
“没有人会人鱼语？”
“没有，或者说从来就没有人会。”
安落白默了默，“好，我知道了。不过我能不能申请多在这里待一会儿？当作我收集到人鱼歌声的报酬。”
万桧第一反应是拒绝，“太危险了。”
“他不会伤害我。”安落白笃定道，但他很快服软，“半...不，就十分钟，我想尝试一下和他沟通，可以吗？十分钟一到我就出来。”
“你这小孩脾气还挺倔...行，但我们的监测不会中断，再出现异常，我会直接关闭所有数据运行。”
安落白应下。
防护罩被他手动收起，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轻轻薄薄贴在身上。
盖诺莎尾巴一甩，围着安落白绕了圈。
“你好，盖诺莎。”安落白凝出一点精神力出来，拢在掌心，他摊开手，递向人鱼。
他知道对方能听懂星际语。
盖诺莎的一头长发随着动作在水中飘散，他眼中的烦躁褪去，变为好奇和探究。
盖诺莎的想法很简单，他嗅到了安落白身上来自人鱼骨血的味道，只是眼前的家伙除却味道，一点人鱼的样子都没有，叫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认错了。
可是怎么会呢，人鱼不会认错自己的血脉。
盖诺莎接过安落白递来的精神力。
安落白的精神力同母树一脉相承，都来源于人鱼的供奉，故而盖诺莎几乎是指尖甫一碰到那小团白绒绒的光球，就挪不开目光了。
他久违地从中感受到了流入骨髓的温暖亲和，仿佛找回了自己身体丢失的部分，胸口肿胀，情绪上涌。
盖诺莎吸收掉安落白的精神力，随后突然吐出了一个圆滚滚的水泡，包裹住安落白，将其腾空运送到了自己的卧室。
水泡柔软贴合，仿佛母树的怀抱，安落白用手背碰了下，滑溜溜的，其上倒映出自己的轮廓。
盖诺莎似乎对安落白的身份已经有了自己定论，他先是把安落白小心翼翼地抱到自己的床铺，又满屋子乱游，搜罗了许许多多安落白认都不敢认的金银珠宝，堆砌在他的周围。
不一会儿，整张床都铺满了晶闪闪的财宝，安落白努力蜷缩着自己的身影，生怕不小心碰坏了哪些。
姿势是老实的，偏偏一双圆眸滴溜溜转，看到一颗宝石就亮一点，就差把想要写在脸上了。
“给你。”盖诺莎用人鱼语说。
没法光明正大用语言和对方沟通，安落白只好讶异地伸手指了指自己。
给他？
盖诺莎似乎还嫌不够，一个俯身开始掏床底，摸摸索索过了好久，才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盖诺莎把珍珠骨拿出来，塞进安落白的手中。
珍珠骨，是人鱼出生时生长在鱼尾处的一截骨头，而在人鱼的传统中，这块骨头会在每条人鱼成年时折断，以精神力养护，直至下一代的诞生。
而现在，这块珍珠骨被放在了安落白的掌心。
盖诺莎像对待新生儿那样，抬手，轻轻拨开安落白额前碎发，他注视着安落白的眼睛，直到其竖瞳隐隐浮现。
他欣喜而怜爱。
“吾之子。”
.
十分钟结束，周围的数据逐渐瓦解崩散，先消失的是海，随后是宫殿，最后一路向中心，带走了正在吟唱的人鱼。
耳边仿佛还残留着盖诺莎的歌声，安落白些许失魂地从地上起身，走出模拟区。
万桧安排好部员的下一步工作，走过来迎接他，“辛苦了，你做的很棒。”
她的语气难掩亢奋，唇角的笑意明显，她抬臂拍了拍安落白的肩膀，“多亏了你，真是帮大忙了。”
安落白不是A区的人，不清楚他今天获取的这两份数据意味着什么，但当看到所有人激动的模样，倒是也感到了与有荣焉。
把工具一并归还给了万桧，两人朝外走去。
“对了，刚才在里面，你怎么会叫盖诺莎‘妈’？”
精神海还发生了格外明显的波动。
安落白随口敷衍，“哦...就是他长得有点像我妈妈。”
万桧也就是一问，随即点了点头。
生物部今天跟中了彩票一样，个个兴奋得不行，故而别说是给安落白酬金，就差直接把人供成自己爹了。
看着ID余额中瞬间多出来的六位数字，安落白反复眨了许多次眼睛。
真拿到了？
我的天...他这也跟中彩票差不多了吧。
有点像做梦。
安落白和万桧互换了通讯方式，对方说要是有需要下次还会来麻烦他。
安落白眼睛都瞪大了，忙说不麻烦不麻烦。
赚钱的事怎么能说麻烦呢。
谢绝了生物部想送他回家的好意，安落白回到自己的小飞行器上，准备返航。
安落白开的这艘飞行器也算是一个老古董了，慢悠悠在星际间晃，不过胜在操作便利，安落白还能忍受。
珍珠骨的边缘圆润光滑，被安落白拿在手中把玩——是的，珍珠骨竟然没有随着数据消散，而是被他带了出来。
里面甚至蕴藏着人鱼的一滴眼泪。
这是货真价实的，珍珠骨。
出现在了人鱼绝迹的千年之后。
许是蝣主同人鱼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打破了时空的界限，才得以做到这一切，总之，安落白并不打算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星际联盟，哪怕他刚从里面狠赚了一笔。
毕竟一码归一码。
在这种事情上，人对蝣终归是异族。
抚养整个族群的大计出乎意料地顺利，安落白不免有些飘飘然，一路上脑子里都在畅想，甚至连自己创办公司成为星际首富的梦都做了个雏形。
而就是太过放松，以至于安落白都没发现身后长出了一条紧紧缀着的尾巴。
是在快到达迷航星系的时候察觉不对劲的，这个方向本来就没什么人会来，更遑论是一整艘装备齐全的星舰。
安落白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对方的目标是谁。
只是他根本猜不到对方是为了什么而来。
总不见得...是珍珠骨？
安落白咬了咬下唇。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路能够绕了，又不能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安落白索性导航方向一转，定位去了永坠星。
没想到时隔短短一天就再次来到了永坠星，安落白搜刮干净飞行器上所有东西，攥着珍珠骨走下舱门。
星舰还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藏匿着，安落白没多打量，循着昨天的记忆朝深处走去。
永坠星的最中央有一块湖泊，虽然比不上蜉落星的海，却也足够安落白去躲藏一阵了。
永坠星还留有最基础的防卫机制，安落白身上已经沾染过了安追的气息，不会收到干扰，但身后那群不速之客可就耽误了不少时间。
安落白悄悄放出精神力探查周围区域，虽然以他现在的水平还没法做到全星球覆盖，却也能基本确定永坠星的实时状态。
安落白畅通无阻地来到湖泊。
他清扫完自己留下的痕迹，随后一跃进入水中。
这还是安落白变成蝣后第一次零距离潜入水底，感觉新奇而陌生。
被冰凉的湖水密不透风地包裹着，却没有丝毫的不适感，他如鱼得水，就同记忆中的蝣主那般，仿佛生来就是海的孩子。
视觉和听觉甚至比在陆地上还要清晰，身体的一切感官都融为了水。
珍珠骨在掌心微微发热，安落白在湖底举起它，端详了会儿。
片刻，珍珠骨在安落白不可思议的注视下，蓦地变成了一个戒指的形状，套上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正要尝试拔下，珍珠骨却又宛如镶进了安落白的指骨，消失不见了。
与此同时，安落白发觉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惊人的变化。
.
“呸，呸呸，妈的，塞老子一嘴沙。”
全身黑衣的男人挥散空中浮沙，眉眼充斥着戾气。
在他身边，还有一整个小队相同装束的人，均面容不善，浑身散发着肃杀血腥的气息。
“那臭小子人呢？”
他问。
“不知道，监测仪在上了这儿以后就失灵了。”
说话的人手上正拿着一块方正电子板，上面的雷达显然进入了紊乱，标出的点毫无规律。
“逃不掉的。”领头的男人开口，他的声音很低，眼睛却凶亮，宛如猎鹰的眼，正搜索着猎物的身影，等待一击毙命。
“无论是那个人，还是他的后代，都逃不掉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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