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渐以为回警署要很久，但其实步行也只要七八分钟，难怪卢卡和西里斯愿意徒步过来。
警署没有标识，从外观看只是个普通的建筑，室内也没有暖和多少，苏渐从寒冬转移到另一个寒冬，又被卢卡带进充斥着奇怪味道的小房间。
卢卡指着靠墙的椅子：“做个基础检查。”
苏渐没反应过来：“谁给我做？”
话音刚落，回答他的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能坐下两个人的黑灰色大椅子从扶手出甩出一根绳索，精准无误地勾住苏渐的手铐，把他拉过去。
好吧，不是在跟他说话。苏渐踉跄着一步跨到椅子前顺势坐下，死气沉沉的椅子仿佛突然活过来，一根接一根探头伸进苏渐的衣服，贴到他皮肤上。
卢卡瞄了一眼数据：“你没病啊，报假警拘禁三天。”
椅子再度发出一声轰鸣，完成任务的探头火速抽回去，也不管被弄乱的衣服。
苏渐：“……”
还以为要审讯一下祖宗十八代，台词都快编好了，结果一秒钟就定完罪，一点辩论空间都不给。
卢卡熟练地糊弄出警记录，挥挥手示意苏渐离开：“出去吧，他们会带你去拘禁室。”
“叮！有新的任务！”
苏渐向卢卡走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一下，果断放弃和他争取减刑，开门走出小房间。
“请在离开警署前找出被鬼上身的人，并将鬼魂收录进图鉴。”系统喜气洋洋地打开一张平面图，“现在警署里有五百多个人！”
门外的西里斯也在和同事抱怨流浪汉太多，警署要住不下了。
“联盟出台的关怀法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西里斯说，“霍塔星警署过得不如第六星系流浪汉，我们难道不需要关怀吗？”
西里斯听见动静头也不回地指了个方向：“从这条走廊过去，找个有空床的拘禁室。”
苏渐两辈子第一次进警察局，没想到是这种全自助体验，惊奇道：“你们不怕我跑吗？”
西里斯不甚在意地斜眼看他：“你有地方住吗？”
“……没有。”
没有下文了，西里斯和同事继续旁若无人地大骂联盟中央，苏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去找他的拘禁室。
联盟只需要一个统一的十大星系，思想需要统一，法律和政治需要统一。但其他的，发展水平和人民生活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内。
苏渐慢悠悠地走，把几人的对话听了个大概，联盟新推出的关怀法案要求星球警署对流浪汉进行技能教育，然后安排到对应的岗位，美其名曰从根源解决流浪问题。
可大部分星球的流浪汉都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为了追求所谓的自由，又或者是行为艺术。真正就业困难的是霍塔星这种穷到修不起人工大气的地方，大部分工作都被机器人取代的情况下，人类需要干的对专业知识要求极高，以霍塔星的教育水平，单靠警署教育是完全不可能的。
于是关怀法案在这里就变成流浪汉收容法案。
没想到他随口胡扯的身份反而撞上了红利，直接解决了两个大难题。
警署占地面积不算太大，苏渐走几步就到了拘禁室，以及通往下层拘禁室的电梯。
苏渐礼貌地敲敲墙壁，表示来了个新人，然后大声问：“还有空位吗？”
“门上的数字就是空位数。”一个接一个脑袋从小窗子里探出来，“几天啊？”
苏渐：“三天，报假警进来的。”
“这里每个人都是报假警，不然被判成自首就得少住好几天。”一个看上去资历很老的大叔上下打量他，说，“这么好的衣服，是偷的吧？卢卡懒得仔细查，你得自己交代，再编个抢劫的故事还能多好几个月刑期。”
他貌似很为苏渐感到遗憾，此话一出甚至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如何增加在警署免费居住的时间。
苏渐一度插不进话，就悠闲地在门外晃，也不急着进拘禁室，随口搭两下话表示自己第一次干这种事业务确实不太熟练，其实在偷偷打开图鉴，叩响了小女孩的空间。
她已经适应了这个奇怪空间，对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也不感到害怕，抬头看向苏渐。
“我需要你的帮助。”苏渐说，“你能听懂就点点头。”
他听不懂鬼话，但鬼没道理听不懂人话。
毕竟她曾经是个人，单向沟通应该是没问题的。小女孩轻轻点头，有些困惑苏渐为什么突然找她帮忙。
“我把你放出来，你帮我找找这里有没有被鬼上身的人。”苏渐说，“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更快升级，查出杀害你的人。”
苏渐对她的死因有所猜测，可能是因为患有哮喘一类的疾病，直接死因大概是这个，所以死后也不停地大幅度喘气，即使已经呼吸不到新鲜空气了。
不过，诱发哮喘的原因很可能是人为的。小女孩在图鉴中的时候缩小了很多，但手臂和脖颈上的青紫遮掩不住，那好像是粗暴注射留下的伤口。
伤口青紫的程度差不多，说明注射时间也相差不大。霍塔星医疗水平落后，要么没药注射，就算有也不会在一个人身上浪费这么多。所以只有一种可能，这些注射伤口不是在救她。
小女孩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很俊美的一张脸，她看不到更完整的身体，但肯定是非常高大非常可靠的。
苏渐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反正也没人管，他就慢慢在拘禁室门口走，看似挑剔居住环境，实则拖延时间。
“％＋&＋％＋？～-@·/”
小女孩突然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苏渐没听懂，但是看懂了她最后点点头。
这是答应了，苏渐立刻对系统说：“把她放出来吧。”
“没有结契的鬼魂不需要听你号令。”系统不太赞同，提醒道，“她要是趁这个机会跑了，就算是鬼魂出逃，你的隐藏分会被扣掉很多，以后的任务奖励都会下降一个层级。”
苏渐坚定：“不会的，放出来吧。”
他只担心小女孩打不过其他鬼，反而被吞噬或打伤，所以他才留在外面随机应变，毕竟他手上有专门对付鬼魂的激光枪，战斗力比小女孩强。
鬼上身比鬼打墙攻击性强多了，而且系统没有说明数量，警署里五百多人，难说不会招来更多鬼魂。
宿主都发话了，系统没有拒绝的权利。苏渐身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魂魄，小女孩双脚离地将近半米才和苏渐保持平视，望向他身后已经走过的拘禁室。
随后她摇摇头，后面没有被鬼。
这一层都没有，小女孩漂浮在苏渐身边，不太敢离他太远，好在鬼魂之间是可以互相感应的，她能确定同一高度层没有陌生的阴冷气息。
苏渐脚步一转，自然地换了个方向，跟其他流浪汉挥挥手：“我怕热，去下面看看。”
“热你脱衣服啊……”
苏渐忽略身后的声音，电梯门缓缓合上，带着他下降到地下。
小女孩伸手抓他的袖子，抓了个空，人鬼不相通啊。苏渐说：“你带路吧，我跟着。”
说起来也奇怪，苏渐应该是看不到鬼的，但小女孩被收录以后似乎就没有这个限制。
地下一层的拘禁室也几乎爆满，苏渐一眼看过去没几个空位，心安理得地大步往前走。
“喂，那个新来的。”
“再往前走就是死刑犯的区域了。”苏渐回头看见一个年迈的老大爷努力探出头，声音浑浊沙哑，“虽然警署没有分得很明确，但你不想死的话还是在这里挑一间住吧。”
小女孩也听懂了这段话，向苏渐投来询问的眼神，指了指更深处的走廊。
那里有被鬼上身的人。
苏渐对老大爷笑了一下：“谢谢提醒，不过我也差不多。”
里面是杀人的死刑犯，他有杀鬼的能力。
系统检测到他的想法有些危险，立刻跳出来：“不是杀鬼！你要收录他，不能让他魂飞魄散！”
“哦。”苏渐无所谓，“过度防卫和正当防卫的区别而已。”
系统：“……”
怎么突然攻击性这么强啊。
小女孩越往深处飞得越慢，拘禁室门上的数字也逐渐增大，听到脚步声而探出头的死刑犯饶有兴趣地看着衣冠整齐的苏渐，还有人对他吹口哨。
“进警署了还穷讲究啊，犯的什么事儿？”
苏渐步伐沉稳：“报假警。”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哄堂大笑，密闭的走廊里回荡着尖锐难听的讥笑，小女孩躲到苏渐身后，指了指其中一间拘禁室。
空位还余5，这死刑犯住的单间啊。
“住这间你就可以报个真警了！”苏渐被嘲笑，“不过只能等到清洁机器人来铲尸体哈哈哈！”
小女孩重新回到图鉴里，苏渐再门上扫了一下个人终端，数字5跳到4，咔哒打开门锁。
这里很适合怕热的人居住，刚一开门就是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蛮横地刺入苏渐的身体，高端衣服好像也挡不住这股妖风。
两张上下床被拼到一起，一个女人呈大字型霸占着两个床位，上铺堆放她的私人物品。
苏渐有一秒钟的后悔，他确实没想到男女混住的问题。
拘禁室的门自动合拢，轻微的噪音惊醒了闭眼假寐的女人，当然也可能是被短暂出现的小女孩惊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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