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麻溜地给苏渐穿上衣服，检查报告同步发到总控室，机甲核心智能自动把备份发送至内网通讯频道，所有警察的个人终端同时震动了一下。
利瑞一目十行看完，抬眼看向苏渐，他双手自然交叠放在身前，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手腕上细细的银线。
“白庭还有半小时到空间站，完成降落需要十分钟。”莫宁杨在隐形耳麦里说，“需要帮你关监控吗？”
利瑞气势汹汹地进了审讯室，医疗舱还没完成检查就接到指令滑过来，这么急切看样子气得不轻，莫宁杨下意识以为她终于受不了这帮上蹿下跳的嫌犯，准备采取一些不能见光的手段。
利瑞有节奏地轻敲桌面，传递出来的意思是：规定不让。
莫宁杨遗憾地闭了麦。
审讯室里两个人大眼瞪小眼，苏渐被利瑞看得毛骨悚然，好像他呼吸都犯了天条。
气氛凝固了很久，利瑞缓缓开口：“你和人口走私案本来没有直接关联，但多次破坏证据，妨碍专案组正常办案流程，知道最高能判几年吗？”
看到苏渐摇头，利瑞声音拔高了几个度：“情节严重最高能判十年！你屡次犯案，现在还和本案的重要嫌疑人有交集，若是后续发现更有力的证据说明你也是犯罪集团的一份子，那就是恶意损毁证据掩盖罪行，最高能判到三十年！”
苏渐被十年和三十年砸得懵了一瞬，第一反应是人类寿命长了果然刑期也长，一下就去掉了地球人半条命。
利瑞的意思很明白。原本他只算是人口走私案的目击者和受害者，偷上马多林的机甲是板上钉钉的破坏证据，但因为他动机良好，勉强能在量刑时偏向情节不严重。但刚才他以鬼魂形态去证据间打开了矮柜夹层，拿走了里面的重要资料，那就是情节非常严重的破坏证据。
至于查尔斯的死，苏渐没有直接杀人，而是轰碎了他的魂魄。不知道当代医学认为查尔斯的死亡特征符合什么类型，但肯定不像他杀，那苏渐就很难被认定为故意杀人罪。
而且星网上有完整的苏渐杀鬼直播回放，查尔斯当时绝不是活人的状态，想要定杀人罪，联盟说不定要重新立法。
利瑞看他不说话，眼神还有些发飘，大概是被吓唬住了，于是放缓语气：“当然，如果你接下来能痛改前非，好好配合我们的调查，还有机会争取从轻处理。”
苏渐虚心求教：“需要怎么配合？”
利瑞没说话，把旁边的显示屏转向苏渐，播放一段监控。
画面左上角还有一张小图，四个圆点不停移动。
只看一眼苏渐就明白这是证据间的监控，还专门附上了能量场扫描图，因为从监控看里面空无一人。
几百只矮柜放在一起，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人纯手工做出来的，从外观看几乎没有任何不同，可见制作者水平极高，误差和失误被控制在很低的范围内。
如果不看左上角的能量场扫描图，监控画面如同静止。利瑞这么放就是明白地告诉苏渐：专案组知道他有些特别，所以需要用专业技术看管。
苏渐黑漆漆的眼珠一动不动，看似认真观看，实际已经放飞思绪，思考莫宁杨从什么时候开始用能量场扫描监视他的。
能量场扫描图上的四个圆点突然向某一个点聚拢，接着停住不动了。
利瑞按住加速键，把这一段跳过，被四个圆点围住的矮柜突然解体，背板上端两个小小的弹簧收回后不停晃动。
播放速度回归正常，利瑞眼疾手快地放大画面，一叠充满手写凌乱字迹的纸软软地倒下，刚离开背板几厘米就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随后四个圆点跟玩命一样穿过移动格墙壁飞出去。
监控还收录了莫宁杨的怒吼，比苏渐当时听到的还要清晰响亮。
利瑞按了暂停，说：“本来我也不信什么鬼什么魂，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在技术员解析出原理之前，我姑且称呼这四个不可见的能量体为鬼。”
“这其中有你吗？”
苏渐点点头。
否认这个没有意义，只要继续放监控追踪能量体的去向，就会发现其中一个和移动格里他的身体重合，也就是回魂了。
利瑞继续问：“另外三只鬼是谁？和案子有没有关系？”
“胡生和罗密，看过直播的话应该认识。还有一位是我在霍塔星一家旅馆里遇到的，撞破人贩子绑架，才被杀人灭口。”
这三人生前都是人口走私案的受害者，关系不可谓不密切。利瑞记录下新名字，抬头问：“你们怎么知道矮柜夹层开启方法的？”
技术员已经根据监控里夹层的位置重新开始破解工作，暂时还没有回音，如果能从苏渐这里问出更多信息那就最好了。
苏渐表情很遗憾：“不是我开的，你看我在那都没动，矮柜自己就裂开了。”
“我都没来得及看那些纸上写了什么，突然出现一个小女孩。利瑞警长你看过直播应该知道的，变成鬼之后实力强弱取决于怨气，那个小女孩生前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怨气特别重……”
“你是说有个小女孩鬼魂突然出现抢走了矮柜里的证据。”
利瑞突然十分后悔没有关监控，苏渐明明是个人，鬼话却已经十分熟练，越说越奇葩：“你们去证据间干什么？”
苏渐被打断有点委屈，蔫巴巴地说：“胡生他们的心愿还没了，我想去找找有没有线索。”
利瑞：“……”
没想到这年头还能见到侦探心爆棚私自乱调查案件的神经病，他说的话乍一听像是胡说八道，仔细一想还有点道理。
传说地球时期对鬼魂的心愿非常重视，尤其是生前未完成的愿望，活人一旦承诺帮鬼魂实现心愿，若不能完成就会被鬼魂缠身，永世不得安宁。
传说不一定为真，但鬼魂传说似乎已经成为现实，利瑞不得不谨慎对待。
苏渐没让审讯室安静很久，利瑞停了他就接着问：“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拆柜子？”
“你上机甲走一圈都叫破坏证据，我们直接拆了那还怎么查？”利瑞被他一说更烦了，“我警告你，审讯过程全程记录，你必须为你说的每一句话承担法律责任。”
苏渐乖巧地迅速点头，利瑞没被他迷惑，正色道：“想清楚了再回答，你说的小女孩鬼魂在哪里？”
她敲了一下旁边的显示屏，放大能量场扫描图，上面只有四个圆点，而苏渐刚刚已经说出了这四只鬼的身份。
小女孩不在扫描图上。
苏渐微微皱起眉，很疑惑的样子：“我刚才也奇怪，明明就有一个小女孩拿走了证据……利瑞警长，已经去世的鬼能录口供吗？”
“不能，不行，你别动。”利瑞立马制止，“小女孩当时说什么了吗？”
苏渐闻言做出一副努力回想的表情，同时关注着利瑞的反应，她看上去有些将信将疑，没有完全相信苏渐的说法，但也不敢当空气不理。
她捏了捏耳垂，应该是某个暗号，在和审讯室外的同事交流。
“……她只让我们别动她爸爸的东西。”苏渐很谨慎地透露，“她很强，如果打起来我们四个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更何况我还没真的成鬼，所以就……”
头也不回地逃跑了。
利瑞自动脑补完整句话，向后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地微笑：“你不认识那个小女孩？”
“不认识。”
李艾能屏蔽能量场扫描，对苏渐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于他可以肆意捏造故事，坏在于没有任何信息可以作证他的话。
“可你和你的鬼已经把整个空间站翻来覆去检查过了，不是吗？”利瑞冷笑，“在三只鬼都离开移动格的时间里，你坐在床上，神态动作都似乎在和某人对话。”
医疗舱还留了几根导管在苏渐身上，心跳和各项激素水平都展现在利瑞眼前，暗示她是否突破了嫌犯的心理防线。
数据不算正常，但也远没有达到崩溃的地步。
苏渐前倾身体，笑意丝毫没有收敛：“那就要问你们了，利瑞警长。专案组竟然在没有完全排除隐患的空间站收容了大量嫌犯，这符合规定吗？”
“他还敢挑衅你？”旁听全程的莫宁杨第一个跳脚，“小陈快，跟你们组长打申请，就说我要破坏空间站，让他给我批权限。”
利瑞忽略耳机里的嘈杂，眨眼时间长了一些，稳住情绪问：“什么意思？”
“意思是空间站里的鬼可以屏蔽能量场扫描，你们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想办法和他们沟通。”
审讯室和通讯频道同时陷入了沉默，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咬着牙说：“胡说八道的骗子。”
利瑞盯着记录仪把两人的对话译成文字，粗略扫一眼没有错漏后，伸手关掉设备。
这其实不太合规，审讯结束应该告知嫌犯，直到所有人离开审讯时后再关闭监控和记录设备。
但是利瑞暂时管不了太多，她没打招呼就关掉设备，如果不尽快出去，其他人就有义务进来检查。
“联盟从来都没承认过鬼魂真实存在，你说的这些哪怕被写进报告里，也很可能被太空警署驳回，最后定什么罪就是议会那边一句话的事。”
利瑞站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技术，配合专案组才是唯一能保护你的办法。”
门被敲响，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打开，利瑞神色如常地朝前来查看的警察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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