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酒红色西装的心理医生坐在柔软的皮椅上,他的话语带着一种职业性的礼貌,在吴言的记忆中闪回。
“这个病在你们的职业中很普遍,最容易对工作造成困扰的症状包括:记忆闪回、创伤重复体验、应激性回避、麻木状态、激惹行为等。”
“睡眠障碍、抑郁心境、注意力不集中等一般症状可以用药压制,反而不是很大的问题。”
“我的个人建议是,您依然适合从事您原本的工作,您的人性指数高的有些令我惊讶。”这位心理医生的目光被镜片反光遮挡,透露出一种冰冷的精明,“推荐您购买一款能自动注射镇静剂的皮肤,一年的保养维修费用只需2万欧。”
“关键时候,也许可以保命哦。”
吴言用剩下的左臂和下肢疯狂打砸周围的一切,疼痛从义肢传导到骨骼,电钻一样钻进大脑,强迫这可怜的器官疯狂分泌多巴胺来将疼痛转化为快/感。
生理性的恋/痛机制麻痹了他战栗的神经,用一种自/毁的方式内部消化掉了他的破坏**。
期间,PTSD的闪回症状不断涌现在他的脑海,愧疚、恐惧、愤怒等情绪轮番上阵。虽然痛苦,却能压过“犬牙”病毒的荼毒,是好转的迹象。
吴言看见自己新人时期曾经的队长再次在眼前被劈成两半、听见第一次合作就殒命的黑客搭档高喊“救我!”。他不受控制地回想起某位队员出任务前的笑脸,任务将要结束时却换上了一副发病的疯态。
他一拳砸向面前的路灯架,就像当初他一拳砸烂那个发疯队员的头颅一样。
血/肉飞溅,弄脏了他大半个身子。
三名其他公司的安保人员向他挥手致谢,转头却被克图格亚烧成焦/尸。这样新鲜的痛苦迫使他闭上双眼,缓和飙升的肾上腺素。
再次睁开眼睛,拳头上沾上的人类血肉重新变回了路灯柱上的石灰渣土,他的心情终于逐渐冷静下来。
疲惫如潮水一般漫进他的身体,顾不上调查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他凭借本能转头走向了家的方向。
从事暴恐机动队这个暴利行业多年,吴言在未央城的主城区购置有一套还算体面的住宅。
现在的他不想再做什么深谋远虑,只想要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地方,好好休息一下。
666号公路包绕着的主城区内,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
“天使目击事件”遭灾的范围太过宽广,主城的居民们都忙于自救。比吴言还要狼狈的例子比比皆是,相较之下,也就没人关心和注意这个把自己搞得满身是伤的战斗人员了。
创伤小组的急救车辆来往频繁,人们嘶喊着,争吵着,为了争取有限的急救资源相互撕咬。私立医院的电话被打爆,有些破败的居民楼内不断传来崩溃者的哭喊声和哀求声。
由安保人员家人朋友自发组成的游行队伍举着示威的立牌,用整齐划一的口号表达自己的愤懑。
“关停直播网站!彻底讨伐教团!”
“问责公司高层!处刑克图格亚!”
这混杂着血泪的民众之声打动了越来越多的城市居民。有些自知无法获救的受灾居民也自发加入其中,呐喊着控诉医疗资源的不公。
讽刺的是,以往镇压这些游行示威人群的,就是基层的安保人员。如今安保人员的队伍死伤过半,这支队伍也就一路畅通无阻。
人流从闪烁着霓虹灯的小巷中汇聚到主路,逐渐壮大的队伍初具江河之势,潮水一般涌向各个公司的大楼。
吴言被人群裹挟,一步一顿地行走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用有些失灵的感官接收这些杂乱的信息。
疲劳的大脑将震耳欲聋的示威声都一股脑地归类为了白噪音,以至于差点错过一通专门打给吴言的电话。
点开全息手环,5级保密电话再一次出现在了吴言的眼前。
他眨眨眼,等待电话铃声再响了三下,终于下定决心点击了接通。
熟悉的、沙哑的、带着嘲讽的、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没有在吴言内心激起一丝水花。
“吴队长,您能活着从666号公路上回来,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您的实力非常雄厚啊,在这里先向你道一声‘恭喜’。”
吴言没有回话,而是偏离人流贴近一面建筑物的墙壁,静静站定等待这个生物技术公司高层的接着说下去。
“不知道你有没有查看网络上的信息,现在看来,您所自豪的名气,好像有些动摇呢。”
“不过,我们公司从来不会拒绝真正的人才。只要您点头,生物技术公司的大门依然会向您敞开。”
我的名气?
吴言渐渐回过味来。
确实,回想一下克图格亚的直播内容,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全世界面前被构陷成了代言人的帮凶。
不用翻看互联网上的信息,他也能想象自己的名声究竟遭遇了怎样的打击。
为什么我明明打赢了每一场战役,却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呢?
老东家科瑞拉已经不可能回去了,生物技术公司则“雪中送炭”抛来了橄榄枝。想起几个小时前他还信誓旦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个老油条的邀请,吴言就感到无比荒诞。
这就是现实世界吗?真是魔幻。
各大势力博弈的过程中,他身上的那点清高傲骨和个人尊严,完全沦落为了一个笑话。
带着点自暴自弃的心情,他反而笑了出来。
“呵,生物技术还真是慷慨,事已至此,吴某人也就敬谢不如从命了。”
“不过我知道你们的性子。”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少整那些客套的。”
“这次跳槽还有什么连带条件,一并告诉我吧。”
“吴先生果然爽快。”得到了满意的结果,电话里的人语速都快了起来,“跳槽一切好说,并没有什么连带条件。”
“只是,有一件事关您的高徒的事情,还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
“梓蒙先生,遵照您的命令同克图格亚展开了英勇搏斗,成功戳瞎了这位代言人的一只眼睛。”
“但梓蒙本人却被烧伤,面积高达40%,被送往了我们公司旗下的私立医院抢救。”
“什么?”听闻这个消息,吴言立刻清醒了起来。
他连忙打开工作群,里面的照片和通知无一不在告诉他,电话那头的人说的是真的。
“你也知道,现在的医疗资源很紧俏的。我们给他开通了优先抢救通道,正在争分夺秒挽救他的生命。”
“再考虑到我司事实上掌握了你心跳的控制权,我想对你这个新员工布置一个任务。”
“怎样?这不过分吧?”
不过分?吴言立刻明白,生物技术根本就不是突发善心。
而是拿捏住了他和梓蒙的生命,**裸地威胁他完成任务。
本就急转直下的情势再次急转直下。
“什么任务?”没有一丝犹豫,吴言咬牙切齿地接受了这一切。
“瞎了一只眼的克图格亚和之前直播的那个克苏鲁,这两个代言人都在逃亡之中。”
“不对,不是‘两个’代言人。那个‘克苏鲁’只是个外星生物,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不管怎样,杀了他们,然后带着他们的尸/体等待生物技术接你的班车。”
听到这个任务,吴言反常的沉默了。
见状,电话对面的声音展现出了一种超乎常人的耐心,甚至开始循循善诱起来。
“吴先生,这个任务虽难,但难道不是在督促你报仇吗?你究竟在踟蹰些什么?”
听闻这个问题,吴言其实想了很多。
但他一句话都没有向电话里的人解释,只是公式化地给了对方一个回答。
“没什么。”
他看向这个街区最高的建筑——一幢历史久远的哥特式教堂。
“这个任务,我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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