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复诊

“放松。”沈药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抚力量,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肌肉太紧张,针感会不好,你也更难受。”

秦烈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试图命令自己放松下来。他发现,听着沈药的声音,感受着他稳定平和的气息,紧绷的神经似乎真的能得到一些舒缓。

然后,他看到了沈药捻起了第一根细长的银针。

针尖在灯光下闪烁着一点慑人的寒芒。

秦烈不是没见过针,职业运动员生涯,训练和比赛受伤时,封闭针、冲击波,什么罪没受过?

但此刻,看着那根细如发丝、却蕴含着未知力量的银针,被沈药那修长、白皙、仿佛带有魔力的手指稳稳捏住,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种对古老的、神秘的、直接作用于经络深处的侵入性治疗本能的紧张,甚至带着一丝……敬畏。

沈药的手指稳稳地压住消毒过的穴位,另一只手捏着针,手腕微沉,动作快、准、稳,没有丝毫犹豫。

一丝极其细微、如同蚊呐的刺痛传来,紧接着,是一种深沉的、强烈的、酸胀厚重的“得气”感,瞬间从针尖弥漫开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直透筋骨深处。 那感觉难以形容。

不是纯粹的痛,却比痛更让人印象深刻,仿佛某个沉睡已久、已经麻木的角落被强行唤醒,发出了沉闷的咆哮。

秦烈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抓着身下垫单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额头上瞬间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忍一下,气到了才好。”沈药的声音就在他头顶,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奇异地成了秦烈此刻唯一的锚点。“这说明经络有反应,是好事。”

他没有停顿,手指翻飞,如同精准的外科手术,第二根,第三根……一根根细长的银针被他以不同的角度和深度,精准地刺入膝盖周围不同的穴位。

秦烈感觉自己那条腿仿佛成了一个试验田,酸、麻、胀、热……种种强烈而陌生的感觉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在经络间冲撞奔流的洪流,试图冲破所有的淤塞与阻碍。

这感觉并不好受,甚至可以说是一种煎熬,比他打过的任何一场硬仗都更考验意志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内部被强行拆解、又重组。

他闭上眼,浓密而黑直的睫毛因为极力的忍耐而轻轻颤抖,如同风中蝶翼,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深色的运动服上,洇开一小块深色。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沈药的手指时不时会轻触露在外面的针尾,或极快地捻转,或用指腹轻弹,像是在调试一件精密的乐器,引导着那股在体内横冲直撞的“气”的运行方向。

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在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上拨动了一下,带来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

时间在寂静与忍耐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医馆里只剩下赵阿姨偶尔翻动报纸的窸窣声,以及窗外遥远的市井喧哗。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沈药开始起针,他的动作依旧轻柔而利落,捻转,提拉,取出,用棉球按压针孔,一气呵成,仿佛只是取下了一件件完成使命的微小工具。

当最后一根银针被取出,棉球按在最后一个针孔上时,秦烈几乎虚脱般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后背的衣衫都已经被汗水彻底浸湿,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冰凉的触感。

他感觉像是刚刚跑完一场极限的马拉松,浑身乏力,但一种前所未有的、难以言喻的轻盈感,却从那饱受折磨的膝盖深处升腾起来,取代了之前如影随形的沉滞和痛楚。

虽然依旧能感觉到酸胀的余韵在肌肉深处微微跳动,但那种仿佛被无形锁链束缚着的沉重疼痛,确实大大减轻了,甚至……消失了。

沈药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额角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细汗:“感觉如何?”

秦烈缓缓睁开眼,尝试着小心翼翼地动了动那条腿,灵活度似乎也增加了一些。他抬起头,看向沈药,黑沉的眸子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般的依赖和惊叹。

“……很轻松。”他实话实说,声音因为之前的忍耐而更加沙哑,却透着一股如释重负,“像……卸掉了一块石头。”

沈药的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很浅,像水面漾开的微波,稍纵即逝。“经络初步通了,但病灶还在,需要巩固。”

他递过一块干净温热的毛巾,“擦擦汗。今天针灸刺激比较强,耗气血,回去后可能会有些疲劳,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他的叮嘱细致而专业。

秦烈接过毛巾,温热的触感让他冰凉的掌心瞬间回暖。

他胡乱地擦了擦脸和脖子,毛巾上沾染了沈药指尖那特有的、清苦而持久的药香,和他自己强烈的汗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私密的气息,充斥在他的鼻尖。

他看着沈药转身去写病历的背影,那清瘦挺拔的身形在柔和的灯光下仿佛晕开了一圈光晕,稳定,可靠,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小张已经把抓好的药包好了,整整三大包,递到秦烈手里,小声而认真地重新交代着煎煮的火候、时间和注意事项。

秦烈接过那几包沉甸甸的、散发着浓郁草药气的药材,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仿佛握着的不是药,而是某种希望的凭证。

他付了钱,动作有些笨拙。然后拿起那个被他放在脚边的、格格不入的深蓝色保温杯,走到门口,脚步比来时明显轻快、稳健了许多。

在他即将踏出门槛,融入外面灿烂阳光的一瞬间,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线拉扯住了,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

沈药正站在柜台前,微微低着头,专注地在病历上写着什么,侧脸线条清隽而安静。

似乎感应到那道固执的视线,沈药握笔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目光越过些许距离,平静地看向他,带着一丝询问。

“下次……”秦烈的声音有些发紧,像是怕被拒绝,又像是鼓足了勇气,语速很快,“什么时候来?”

问完,他便立刻抿紧了唇,视线有些飘忽,不敢与沈药对视,那只空着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光滑的表面。

沈药看着他,目光在他那似乎比刚才更红了几分的耳根处停留了一瞬,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辨。他放下笔,语气依旧平淡无波:“三天后,同样的时间。”

“……好。”

得到了确切的答复,秦烈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任务,迅速转过头,几乎是有些仓促地、甚至是狼狈地推门而出,再次融入了外面车水马龙、阳光明媚的世界里。

只是这一次,他高大挺拔的背影不再那么孤绝冷硬,仿佛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拴住了,有了一个明确的、值得期待的归处。

沈药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摊开的病历,钢笔尖在“秦烈”那个名字上,无意识地、轻轻地顿了顿,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

而此刻,走在回家路上的秦烈,手里紧紧攥着药包和那个可笑的保温杯,满脑子却不再是腿上的轻松感,而是刚才针灸时,沈药低头时垂落的几缕柔软黑发,他专注微蹙的眉头,他稳定得令人心安的呼吸,以及他指尖那看似微凉、却仿佛能点燃什么的温度。

三天。

他在心里,清晰地、带着一种隐秘的焦灼和期盼,数着日子。

仿佛等待一场无声惊雷后的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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