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烈的目光像是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截手腕上,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感到一阵莫名的口干舌燥。
就在这时,沈药似乎想要够到最里面那个有些卡顿的小抽屉,身体重心微微前倾,脚下的木梯随之发出了令人心惊的、细微的“嘎吱”声,轻轻晃动了一下!
几乎完全是出于本能,甚至超越了他腿伤带来的不便,秦烈如同蛰伏的猎豹般,一个箭步猛冲上前,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八六的身高在此刻发挥了绝对的优势,轻松地伸长手臂,极其稳妥地越过沈药宽阔的肩膀,用宽大的手掌牢牢扶稳了那只微微晃动的梯子顶端,另一只肌肉线条流畅的手臂则同时伸出,精准而有力地帮他拉开了那个卡住的抽屉。
“要拿什么?”他开口问道,声音因为瞬间的爆发力和两人此刻过近的距离而显得异常低沉、沙哑,带着灼热的气息,拂过沈药的耳畔。
沈药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靠近和帮助惊得怔了一下,下意识地侧过头。
两人的距离瞬间拉得极近,近到秦烈甚至能看清他纤长睫毛投下的淡淡阴影,镜片上沾染的极其细微的灰尘,以及他颈侧皮肤下淡青色血管的微弱搏动。
那股独属于沈药的、清苦而悠远的药香,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浓郁,霸道地侵占了秦烈的所有感官,与阳光温暖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酿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最里面的,那个白色瓷罐,装赤芍的。”沈药很快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抬手指了一下那个被拉开的抽屉深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只是语速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秦烈依言,小心翼翼地探手进去,指尖触碰到微凉的瓷壁,将那罐赤芍取了出来,郑重地递到沈药手里。
在他的手指将瓷罐放入沈药掌心的瞬间,他的指尖无可避免地、极其短暂地擦过了沈药带着薄茧、温暖而稳定的指尖。
那一瞬间的触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窜过,让秦烈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烫到一般,猛地缩回了手,动作大得几乎有些狼狈。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耳根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
沈药接过那个不大的白色瓷罐,稳稳地拿在手中,整个人显得游刃有余。
然后从容地从梯子上下来,站定在地面。他转过身,抬头看向比自己稍高一些的秦烈,目光在他那似乎比刚才更红了几分的脖颈和耳根处不着痕迹地掠过,语气依旧平和:“谢谢。”
“……不客气。”秦烈几乎是立刻别开了视线,不敢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平静眼眸对视。
他将那只刚刚“闯祸”的、还残留着微妙触感的手悄悄在身侧握紧成拳,仿佛这样就能将那转瞬即逝的、如同羽毛拂过心尖的悸动牢牢锁住。
这时,他才猛地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可笑的保温杯,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有些笨拙地、几乎是硬塞般地递过去,声音闷闷的:“……这个,给你。”
沈药的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个与本人冷硬气质极其违和、甚至透着一丝笨拙可爱的深蓝色保温杯上,眼中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连带着那总是平直的嘴角,都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
“下、下火的。”秦烈像是怕他误会,又像是欲盖弥彰,干巴巴地补充道,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含糊不清的呢喃,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借口拙劣得可笑,简直像个毛头小子。
沈药沉默地看了他两秒,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的力量,让秦烈几乎想要落荒而逃。
然后,在秦烈快要被这沉默压垮之前,他伸出了手,接过了那个保温杯。
他接过杯子的动作很稳,那只有力的手与保温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谢谢。”他又说了一次,这次的声音里,似乎真的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如同春冰初融般的、几乎无法捕捉的笑意,浅浅地漾在眼底。
他没有当场打开,也没有询问里面是什么,只是将那与他沉稳气质略显反差萌的杯子,轻轻地、却郑重地放在了身旁的柜台上,与其他古朴的药罐、医书并列。
针灸之前,沈药给秦烈把了把脉,问他睡眠质量是不是不太好,秦烈点了点头,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最近感觉要下雨,他受伤的腿总是胀胀的,睡的更不安稳,沈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去那边吧,准备针灸。”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诊疗区,语气恢复了专业的平静。行走间,唐装勾勒出他挺拔却不失力量感的背部线条。
针灸之前,沈药给秦烈把了把脉,问他这几天睡眠质量是不是不太好,秦烈点了点头,最近感觉要下雨,他受伤的腿总是隐隐作痛,睡不太安稳,沈药点了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这一次的针灸,秦烈的心境与之前两次截然不同。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动忍耐疼痛的病人,更像一个怀着隐秘心事的、虔诚的朝圣者。
当沈药温暖而稳定的手指在他膝周熟悉的穴位上按压、探寻时,他不再下意识地紧绷身体去抵抗,而是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仔细地、贪婪地感受着那专业触碰之下,细微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的悸动。
当一根根银针依次刺入,带来熟悉的、深沉的酸胀重麻时,他顺从地闭上眼,脑海里反复回放的,却不是痛苦,而是刚才沈药靠近时,那只有力的手腕,颈侧淡青色的血管,以及那双镜片后沉静如水的眼眸。
他甚至开始像沙漠中渴水的旅人般,不着痕迹地、深深地呼吸着空气中混合了百草苦涩和沈药身上那独特清净气息的味道,试图将这能让他心神宁静的味道,深深地刻入自己的肺腑和记忆里,据为己有。
治疗结束时,秦烈感觉到的不仅是腿部愈发明显的轻盈和松快,还有一种奇异的、心灵上的餍足与随之而来的巨大空虚。餍足于这短暂的、被允许靠近和那人指尖的温度;空虚于时间的无情流逝,下一次的、不知是否还能如此“顺利”的见面,又需要经历漫长的等待。
他沉默地起身,动作间带着一种大型猫科动物般的、收敛了利爪的温顺。
他拿起那个空了的保温杯——沈药自始至终并没有动里面的茶,只是将杯子原样还给了他,准备离开。
走到门口,他的手已经按在了门把手上,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绊,再次停顿下来,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惯性,回过头。
沈药正在诊疗床边低头整理着针具,用酒精棉片细细擦拭每一根使用过的银针,动作专注而优雅,那稳定有力的手指灵活地操控着细小的银针。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秦烈的回头,几乎在同一时间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了过来,像是在等待他未尽的问话。
“下次……”秦烈开口,依旧是那句简单的问话,却比上次顺畅了许多,少了那份挣扎,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细微的依赖。
“四天后。”沈药给出了明确的答案,目光在他似乎比之前更显轻松站姿的腿上停留了一瞬,“恢复得不错,气血渐通,可以适当延长间隔,巩固效果。”
四天。比三天多了一天。
秦烈的心像是被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了一下,微微沉落,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悄然蔓延。
但他没有表露分毫,只是依循着本能,点了点头,沉声道:“好。”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意味。
他不再停留,推开门,迈入了外面已然降临的暮色之中。
高大挺拔的背影在夕阳余晖下拉得很长,却不再是最初那种仿佛与整个世界为敌的孤绝冷硬。
那背影里,似乎被什么东西温柔地拴住了,有了一个明确的、可以期待的、散发着药香的归处。
手中的保温杯,杯壁似乎还残留着被那人修长有力手指接过时,短暂停留的、想象中的温度。
医馆内,沈药将最后一根擦拭干净的银针收入针包。
他走到柜台边,目光先是落在那罐被秦烈小心翼翼取出的白色赤芍瓷罐上,停顿片刻,然后移向刚才那个深蓝色保温杯短暂停留过的位置。
那里空空如也,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他静静地站在那里,午后的最后一丝光晕在他挺拔的侧影上投下柔和的阴影。
良久,他拿起钢笔,在新的病历页上,缓缓写下今天的日期和简洁的诊疗记录。
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发出稳定而持续的沙沙轻响,如同春蚕食叶,又如同某种隐秘的心事在悄然生长。
窗外,暮色渐浓,华灯初上,为古老的街道披上了一层温柔的纱衣。
而那个装着赤芍的白色瓷罐,被他轻轻地、却是刻意地,放在了柜台最顺手、最显眼的位置。
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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