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牢房中,刘眉如同一株枯萎凋零的植物,没有一丝生机。今天是郭小鹏被枪决的日子,而等待她的将是从灵魂到R体的漫长无期。
法律的庄严和冷酷,让她要求随他一同去死都办不到。
“砰——!”
仿佛一声来自遥远刑场的闷响,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她的神经,刘眉眼前一黑,跌入了无边的黑暗。
呜……呜……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刘眉感到脖子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掐住,她本能的拼命摆头,喉咙里挤出低沉、破碎的呜咽,光亮似乎在她的视野中飞速远去,逐渐被浓稠的黑暗所吞噬、取代。
“砰——!”
一声近在咫尺的巨响,沉入黑暗的意识被强行拽了回来。
门被撞开,有警察冲入:“不许动!”
刘眉头脑混乱不清,眼前一片眩晕,只觉脖子上一松,一时反应不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把他铐上!”一个警察厉声说道。另一个警察上前熟练地给一个男子戴上手铐。
刘眉晕乎乎的,心中却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这一幕很熟悉,似乎曾经经历过一样!
“李支队长,你们误会了!”刘眉下意识的,仿佛念台词一般的脱口而出。
带头的警察,也就是李支队长,回头诧异和审视地望着她。
说完这句话,刘眉自己也愣住了。这句话……她曾经说过!仿佛另一个时空中的场景重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在急促的呼吸间,刘眉用指甲狠狠掐入掌心,勉强定了定心神,心中顽强的告诫自己:先别管是怎么了,好歹先把眼前的场面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她按照脑中模糊浮现的“剧情”继续道:“这是我男朋友……杨春。”
不过她的声音难以掩饰的有着颤抖,透露着内心的慌乱和不安。
随后警察的反应也和她脑中闪回的画面如出一辙,根本不相信她的鬼话,态度强硬的把男人拷走了。
人都走后,刘眉瘫坐在床上,好半天才找回一丝力气,茫然的打量所处的环境。
不是牢房!是自己独居的豪华公寓!
房间里的一切都那么熟悉,奢华的装饰,昂贵的家具,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她新买回的玩偶娃娃。然而……一切却又陌生的可怕,自己像是一个误入此地的孤魂野鬼,对这里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
记忆的潮水向她袭来:刚刚带队闯进来的是刑警队副支队长李新建,被带走的男子是春秋兄弟公司的董事长杨春,而他弟弟杨秋,前天晚上刚刚被她送去见了阎王。
想到这里,刘眉猛得打了一个寒颤,紧紧裹住被子缩成一团,仿佛四周有森森的鬼气在狞笑着作怪。
刚才的状况,若要理智的看,是杨春为弟弟报仇而来,要掐死自己给杨秋偿命。而他们其实都被警方盯上了,这才有了李队长追踪而至,破门而入,及时救了她性命的一幕。
可是,这一切明明已经发生过一遍!刘眉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仿佛回到了过去,又仿佛预见了未来。
脑中无数混乱的画面疯狂地闪烁、叠加、撕裂又重组,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强行的拼凑重生。这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让刘眉心里升起巨大的困惑和恐惧,她惊慌失措的想要做点什么,想要寻求一丝依靠和慰藉。
郭小鹏!
刘眉第一时间想到他。
他是她心中神邸般的存在,是她灵魂深处最刻骨铭心的眷恋和依赖。只要有他在,她的内心就能获得最深沉的安慰。
刘眉几乎扑到床头,一把抓起新款的诺基亚手机,手指颤抖着准备打给他。
然而,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000年8月17日21:30分,刘眉动作突然顿住,恍惚想起,一个半小时前他们才刚刚分手,他去陪他母亲了。
是了……郭小鹏前段时间去香港融资,今天已经回来。可是他一贯的规矩,出门回来后要先去看望母亲。
刘眉眼前又浮现出不久前的画面,自己恋恋不舍的一路送他到西山别墅门口,而郭小鹏无视她的思念,执意要陪母亲住一晚。想到他头也不回走掉的样子,刘眉眼里不禁涌出了泪花。
若她现在打电话给他,说什么呢?
说她做了噩梦?说她中了邪?说她心里害怕?说她想要他回来陪她?
郭小鹏听了她的话会是个什么反应?
“呵呵”,一声带着无尽凄凉和浓浓自嘲的冷笑从刘眉苍白的唇间逸出。他恐怕只会认为她在故意作妖,又想要任性争宠。不仅今夜他不会回来,恐怕以后几天都会惩罚性的不理睬她。
委屈和苦涩如巨浪拍打着她的心岸,又顺着脸颊无声的滑落。刘眉缓缓垂下手机,打消了找他的念头。
呆呆坐了片刻,刘眉转而拨了林小亮的电话。
铃声响了许久,“嘟嘟”声几乎敲碎她脆弱的神经。电话终于接通:“喂?眉姐,什么事啊?”
是小亮!那玩世不恭的声音让刘眉百感交集,小亮也“存在”!小亮没有死!
刘眉的喉咙一时哽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没听见她的回应,听筒里传来了急躁的追问声:“姐?姐?怎么了?说话啊!”
刘眉理智勉强回笼,千头万绪,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就三言两语、避重就轻的讲了一下刚才杨春来找麻烦的事。
林小亮倒是很关心她,声音里有着不作伪的担忧和急切,问道:“姐你没事吧?要不我现在过去?”
林小亮那边背景嘈杂,一听就是在歌厅舞厅里鬼混。刘眉的脑子还是一团浆糊,林小亮来了也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她一个人静静,便随口称没事拒绝了他。
和林小亮通过电话,刘眉略为安心了一些,全身也注入了一丝暖意。虚幻感慢慢褪去,周遭的一切都变得真实、变得可以触及。
刘眉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尽力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管脑中的记忆来自何方,刘眉都清晰的看见了,海州药业来了一个叫汪静雯的女人,知性、优雅又漂亮。郭小鹏喜欢她,为了她毫不留情的与自己翻了脸。更可怕的是,那个女人是个警方的卧底。
剧毒般的情绪在刘眉胸口轰然炸开,翻江倒海的激荡。她恨汪静雯,恨她夺走了郭小鹏的心,恨她将自己和郭小鹏送上了绝境。
同时,她也恨郭小鹏,恨他的负心薄情,恨他的有眼无珠。但是在这恨意的深处,又隐藏着彻骨的心痛,心痛他最终的结局。
刘眉还看见了自己被捕入狱的样子,把所有罪行都揽在了自己身上,只为郭小鹏能安然无恙。
站在生死的审判台上,她无比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心:她爱他,从未改变过的炽烈和执着,哪怕真的付出生命,她也毫不犹豫!
而最终,郭小鹏还是走上了绝路。韩律师告诉她:郭小鹏以自投罗网的形式回到海州,临刑前心心念念要见汪静雯一面,却没有问过她半句。
“啊——啊——!”刘眉撕心裂肺的尖叫,倒在床上,扯着头发崩溃痛哭!
这些记忆太真实,鲜活如鬼魅般在她脑海中穿梭,掺杂的心碎、绝望、悲哀是那么的真切,最恐怖的噩梦都不足以比拟其万一!
凄厉的哭声在寂静的房间回荡,也不知过了多久,刘眉的声音渐渐嘶哑,身体也失去了力气,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睡梦中大脑依旧纷纷乱乱,似乎梦到了郭小鹏清俊儒雅的身影,梦到了汪静雯温婉大方的笑容,梦到了自己患得患失的卑微,梦到了一切化为乌有的绝望和无助。
一阵头疼欲裂,刘眉猛的惊醒,茫然四顾,依然在公寓。她下意识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凌晨5点不到。
脸上湿漉黏腻一片,分不清是泪水还是冷汗。刘眉脚步虚浮,踉跄着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泼在脸上,换来一丝清明。她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本该年轻美艳的脸庞,此时格外的苍白憔悴。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杀杨秋,灭口吕安,应付警方的质询,昨晚又找上门一个杨春。刘眉不知自己是不是神经绷的太紧张了,才会出现这种匪夷所思的咄咄怪事。
或许是情绪发泄过了,或许是窗外的天色慢慢亮起,刘眉的心神奇异的逐渐稳定下来,露出了骨子里无所畏惧的倔强底色。
她从来不是温室里娇养出来的花朵!
她出身贫贱,毫无背景,生下来就懂得靠自己的手段去讨生活。她早早便闯荡在社会的大染缸,18岁专科毕业,她遇见她的情劫——郭小鹏后,更是出生入死。
为了爱情,也为了过上人上人的生活,她在郭小鹏的授意下引诱海州大厦总经理林小强吸毒,抽逃大厦的资金给郭小鹏,最后把林小强送进了监狱。海州大厦如愿归郭小鹏所有,交给她掌管。
再之后,她又陪郭小鹏一起壮大海州药业,商场上帮他与竞争对手周旋,暗地里帮他制毒贩毒。可以说,她能坐在海州大厦总经理的位置,真是从底层一路拿命拼上来的。
她的身上背负了很多罪孽,可是她从未后悔,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这么多年对郭小鹏无怨无悔的付出,换不来他的真心,甚至比不上一个出现几个月、对他虚情假意的女人。
刘眉的嘴角扯出一抹不屑的冷笑。脑中的记忆不管是什么,是真的又怎么样,是前世或者未来又怎么样,再坏也不过如此!
若上天给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那她绝不认命,她要紧紧抓住,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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