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让位

今晚就能见到郭小鹏了,刘眉心中好似关着一只小麻雀,哪怕她现在有着别样复杂的心事,依然按耐不住的跃跃欲飞。

她渴望见到他,已经不是寻常小别胜新婚的想念,而是经历“生离死别”后的强烈期盼。

从来都是她主动上门去找他,今天自然不会例外。刘眉早早就离开公司,到郭小鹏的剑桥半岛别墅等他。

这座白宫似的豪宅是郭小鹏亲手设计的,刘眉有一半时间会住在这里,当然很熟悉。不过今天再次踏入,她的脚步不由自主的放慢,情不自禁的细细打量起每一处角落,心中也突然生出了全新的感悟。

房子大到奢侈,大到令人心悸,空间开放,到处相通,看上去无边无际。

脑中“记得”林小强越狱后来找郭小鹏报仇,曾经潜入过这里,却徒劳无功的灰溜溜离开。

刘眉脑补的出,林小强在这个大的莫名其妙的地方转几圈找不到目标的狼狈模样。因为在郭小鹏对她视而不见时,她也曾向他撒娇抱怨:“你的房子太大了!多一个人你也看不见!”

她性子直,对郭小鹏的睿智沉稳又有着深深的崇拜和信赖,她有问题通常都喜欢直接问他。她曾问过郭小鹏为什么这么设计,郭小鹏说:“这叫极简和开放式布局,要的就是无边界的感觉。”

极简、开放式、无边界……刘眉只觉这些词汇很高级,怎么个高级法又说不上来,只能懵懂的先记在心里。当然,她也能直观的感受到与众不同,与那些富丽堂皇相比,郭小鹏的设计有种更加内敛脱俗的奢华和难以言喻的霸气。

刘眉的手指轻轻抚摸过那些熟悉的家具、熟悉的陈设,仿佛触摸到了他们在一起那一幕幕鲜活的过往。刘眉尤其眷恋和郭小鹏一起吃早餐的时光,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盈满整个空间,幸福感也会油然而生,盈满她的整个心房。那样的每一天,都是她铭记于心的美好,明媚又充满期待。

就称之为前世吧,也许是刚刚离开前世那压抑、狭小的牢房,摆脱了那暗无天日的绝望桎梏,此时此刻,刘眉突然领悟到了郭小鹏口中无边界的自由感,也感受到了那简约中松弛随意的独特品味。

跟郭小鹏相处,刘眉常常会觉得他高深莫测,他说的许多话她都似懂非懂。有时他会出于某种耐心或兴致解释一二,也有时他只是随口敷衍,甚至懒得回答。

刘眉不愿深究这鸿沟,她知道郭小鹏有着她无法企及的学识,她也明白在这方面自己配不上他。而她一厢情愿的认为,男女之间,男强女弱不是很正常吗?哪个男人不喜欢女人全心全意的仰慕和崇拜呢?

她也竭尽全力地想要弥合这差距,她会乖乖听话,对他言听计从;她会陪他做各种花样,用尽心思讨他开心;她还可以不顾危险,不辞辛劳,为他的事业冲锋陷阵——她能为他做的,从来毫无保留,只要他不会离开她。

而如今看来,一切都是痴心妄想罢了,郭小鹏终究还是移情别恋。在他心里,自己不过是个用起来还算趁手的备胎,他真正喜欢的,就是学历和背景都光鲜的女人。

只是,如此残酷的事实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而他打算不要她的时候,却半分都不考虑她的感受。

刘眉自嘲的扯扯嘴角,扯起一个苦涩的弧度,转身上楼,洗澡换睡袍,然后就静静地等待。

如果“记忆”无误,郭小鹏应该9点左右回来。

果然,差不多的时间,郭小鹏的奔驰轿车出现在门外。刘眉情不自禁的快步上前迎他,心中千般种种,见到他的一刹那,尽数化作了眼眶的湿意:“回来了!”

郭小鹏微微颔首示意,神色淡淡,她的存在于他没有任何的波澜。

没来的及再说什么,电话响了。

郭小鹏拿起听筒,语气变得热情而恭敬:“戴主席,您好。明天下午?太好了,我会亲自去接。资料给我E-mail了吗?我马上打开邮箱。好,再见。”

放下电话,郭小鹏便径自向书房走去。

刘眉被遗忘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心中五味杂陈。即便没有别的女人,近两年来,他对她的态度也已经愈发冷淡了。

或许是因为陪在他身边多年,她终究心有不甘,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增长,她免不了想要计较名分。她开始千方百计的试探,无数次的尝试突破他们的关系。然而郭小鹏就像一座冰山,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用无声的冷漠将她牢牢拒之门外。

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僵持在一种微妙的平衡里,而另一个女人的出现,就像精准投在冰面上的炸药桶,让这种脆弱的平衡瞬间分崩离析。

刘眉深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了心头的苦涩和悲伤。在生死大劫面前,其他事情倒也不算什么了。对于华龙集团代表要来的事,刘眉已经想过,现在说什么都是无稽之谈,就先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把发生过的事情重复做一遍,真是种奇妙的体验。不过刘眉照做了,她很贤惠的去厨房热了一盅参翅汤,含情脉脉的送到书房。郭小鹏绅士的表示感谢,拿起金质小勺斯文的吃着。

刘眉安静的守在一旁,目光深情而眷恋的缠绕在他身上。微挑的凤眼,挺直的鼻梁,唇线清晰,唇角微翘,那样的俊美秀逸,那样的清冷矜贵,不管看过多少次,依然能让她怦然心动。

正在刘眉心猿意马时,听到郭小鹏表扬道:“手艺见长啊。”

有人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连空气都是甜的。

刘眉脸上不自觉漾开笑容,眉眼弯弯,娇声说起香港鲍鱼鱼翅名家杨先生的高徒来海州东海饭店客串的事。

郭小鹏玩味淡笑:“那这碗东西就价值连城了。”

这次刘眉没有卖弄小聪明,提拿碎翅抵工时费的馊主意,只是带着纯粹的撒娇意味,娇笑道:“只要你觉得好吃就行了。”

在说话间,刘眉撇了一眼郭小鹏的电脑,屏幕漆黑,已经关机了。他显然不打算给她看华龙集团投资方代表的简历。

两人又随意聊了几句,一片温馨的家庭氛围。过了一会儿,郭小鹏放下汤匙,起身向卧室走去。刘眉的心跳骤然加快,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管前路如何叵测,至少今夜还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

卧室里,爱意升温,热情似火,惊心动魄。在身体契合的时刻,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潮水般汹涌澎湃,仿佛比任何时候都要真实而浓烈。

急风暴雨过后,刘眉软绵绵的依偎在郭小鹏怀里,凝脂般的脸上层层尽染,闭着眼睛沉浸在这宁静而虚幻的幸福时光里。

休息片刻,郭小鹏似乎随意的提起一件事,而刘眉脑子还晕晕的,只觉得他的声音特别好听,像潺潺溪流般清澈又充满磁性,不急不缓,还透着一股深情。至于他说了什么,她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只想永远沉醉在他的怀抱。

直到他说出那句清晰而关键的话语:“我思来想去,还是海州大厦合适一些。”

刘眉终于一个激灵,从甜蜜的梦境中清醒了过来。

郭小鹏要她把海州大厦总经理的位置让出来,给新来的华龙集团代表,这点她不用重生也听得懂。真正让她难过的是,他精心挑选的这个时机,两人最浓情蜜意的时候,他的心里却是满满的算计和谋划。

现在她更加明白了,他不光是要职位,还要遮掩一个事实——华龙集团代表是个年轻女性!不然职位而已,他未必会这么煞费苦心。

郭小鹏继续说着,将她“升迁”至集团公司做海州药业总裁助理,再给她“补偿”3%的公司股份。

他的许诺多么动听,仿佛给了她最大的慷慨,对她毫无亏欠。

当年的海州大厦不也是他许诺给她的吗?海州大厦就像一座闪闪发光的定情信物,曾经他许给了她,现在他打算收回去,转头献给别的女人。

拒绝是不可能的,那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叫汪静雯的女人注定要来,她阻止不了。

晶莹的泪珠无言的滚落,清楚的知道一切又无能为力,还不如稀里糊涂的得过且过。

没有等到她的回应,郭小鹏声音更温柔了,带着哄诱的逼迫:“眉儿,你还要什么呢?”

刘眉紧紧抱着他,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胸膛,声音哽咽:“我……什么也不要!”

说完以后,泪水再也不能控制,如汹涌的洪水倾泻而出。

她想要什么?他不知道吗?

她想要他爱她!她想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郭小鹏察觉有异,微微用力扬起她的脸,汹涌的眼泪似乎让他有些讶异,闪烁的泪光似乎让他良心有一丝不安。

“这是怎么了?”郭小鹏指腹轻柔的帮她拭去泪珠,柔声哄慰:“瞧你,一个总经理而已。做了总裁助理,你就能更多的陪在我身边了,不好吗?”说完,他又轻轻的吻上了她的额头,吻上了她的唇瓣。

他对她最温柔的时候,往往就是对她有所图谋的时候。千篇一律的套路,却屡试不爽。她就那样毫无反抗之力的,一遍遍重蹈覆辙。

一夜在温存的假象中悄然过去,第二天阳光灿烂的刺眼。刘眉作为“总裁助理”陪着郭小鹏,和海州药业总工程师费经纬、总裁助理林小亮等公司要员一起等在机场的出港口。

人潮涌动中,汪静雯就像从她的记忆中直接走出来一样,随着旅客人流缓缓到来。

时尚干练的短发,五官温婉端庄又不失明媚,含笑的眼睛闪闪的,充满着飞扬的神采和自信的魅力。

郭小鹏主动伸出手:“欢迎你,汪静雯小姐!”

刘眉看着郭小鹏脸上浮起的灿烂,冰冷的绝望彻底将她淹没。命运的齿轮分毫不差的开始了运转,她知道,再没有什么侥幸可言,唯有咬紧牙关迎着它去对抗,去改变那似乎注定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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