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抵达了。”孟安平收起雨伞。
“你湿透啦？”苏萧看着眼前这只落汤鸡，竟生起几分怜悯。
“没事，反正今晚要洗澡。”孟安平无所谓，甩了甩湿透的头发。
“更像一只落水的小狗了。”苏萧笑着，贴心抽了一张餐巾纸给孟安平擦干。
“快帮我擦一下，我的手也是湿的。”孟安平说道。
“你低一下头。”苏萧踮起脚尖，有点够不到。
“哦。”这只落水小狗听话地弯腰低头。
苏萧认认真真用纸巾帮孟安平擦拭着湿透的头发。
“你是不是该去理个发了，都能遮住你眼睛了。”苏萧边擦边说道。
“这样的长度不好看吗？”孟安平问道。
“你自己觉得呢？”
“主要在于你的看法。”孟安平又将问题抛了回来。
“我的看法有什么用，我又不是你的女朋友。”苏萧说着又抽了一张餐巾纸。
“女性朋友，不算女朋友吗？”孟安平抬眸，刘海发尖的雨水滴落到了苏萧的手背。
顿时有一丝凉意通往苏萧全身上下，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怎么了？冻着了？”孟安平察觉到了苏萧的小动作。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看我的时候，我背后发冷。”
“我有这么吓人吗？”孟安平笑着反问。
“你自己说呢。”
“不是吧，我在你眼中真的这么吓人吗？”孟安平笑笑。
“谁让你总捉弄我呢，还说出一些没有营养的话语来。”
“可我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啊。”孟安平委屈。
“擦干了，我们可以走了。”苏萧说道。
“等一下。”孟安平走向旁边的柜台，特地拿了一袋豆沙吐司，“不能白拿别人的餐巾纸，这个正好可以当作我明天得早饭。”
“那我也那一袋吧。”苏萧也拿了一盒蛋糕卷。
“帮我拿一下吧。”孟安平将吐司递给了苏萧，准备撑伞。
对比方才，暴雨已经稍微减小了一些。
十字路口拥堵的车辆也通畅了一些，再看看手机，滴滴也快要到来。
两人共撑着一把伞走到路口。
“你今天怎么这么温顺啊？”孟安平问道。
“温顺？这是可以用来形容我的词语吗？”
“嗯呐，你今天的气质很独特啊。”
“为了配合你的生日，专门克制了一下。”
“这边建议你一直保持下去。”
“你们男生都喜欢温顺的女生吗？”苏萧纳闷。
“没有啊，我就是个例外，我喜欢的女生，比较跳脱，虽然近几年沉默了不少。”
“……”苏萧没有再说话。
刚好滴滴到了，两人继续保持着沉默上车。
***
一路上，苏萧扭过头，一直在盯着窗外的雨景看。
孟安平右手一直紧抓着安全带，也是扭过头去，却是闭着眼睛的。他不敢看窗外呼呼啦啦的暴雨，不敢听大风呼啸而过的鬼哭狼嚎，害怕阴沉天幕中的刺眼闪电，害怕透过车窗玻璃爆炸的雷鸣，更害怕曾经的雨夜梦魇爬上心头。
少年浑身隐隐颤抖着，后背的汗水与雨水糅杂在一起，双腿局促不安，不断调整着坐立位置，左手微微扣着车座垫子，缓缓向苏萧的右手靠近。
“怎么了？”苏萧感觉自己碰到了孟安平的手。
“sorry，不小心碰到了。”孟安平慌忙睁开眼睛，拼尽全力掩饰着自己满脸的害怕。
“哦。”苏萧应该没有察觉出什么异样，扭过头去，自顾自地看风景。
孟安平再次闭上双眼，脑子一片昏沉。
***
眼前昏暗的一片。
寒气逼人。
孟安平仿佛深陷梦魇之中。
那样昏暗无助的场景，那个折磨人的雨夜。
孟安平慌乱逃亡着，却一个不留神，狠狠地摔进了大雨里。
全身瞬间被雨水打透，寒气无情侵入当时幼小的他的身体里。
他在泥水中挣扎着爬起来，大喊哭泣着，希望可以引起他人的注意。
“救救我，救救我……有没有人啊……请救救我……爸爸在打妈妈……快来救救我……”
孟安平嘶吼着，痛苦地嘶吼着，在混乱的雨夜里嘶吼着。
他的嗓子已经吼哑了，哭都哭不出来了，只能通过一抖一抖的弱小身躯来表达他此刻的无助与害怕。
膝盖，刚才那一绊，直接让他膝盖出的皮肤破裂开来。
血，绯红的鲜血，幼孩的鲜血，不断地流淌出来。
可是男孩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膝盖出的疼痛，远远比不上他的心痛。
他好痛，今夜这一阵疼痛远远超过过往的每一次疼痛。
男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光是从囚笼里逃出来，就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敢。
他已经彻底绝望了。
夜晚的暴雨之中，不会再有其他人。
周围可怕的一片，暴雨浇打他的身体，雷声一次又一次惊吓着他的心灵。
狂风刮倒了树木，吹落的树枝也砸向他。
他躲不了，根本躲不了，只能这样受着伤。
他再也没有遮蔽所了。
他的安全感幻灭了。
男孩在雨夜里渐渐昏倒……
***
“安平，安平，安平。”
三声过后，少年还是没有反应，眼睛紧闭，额头大片大片冒汗，身体颤抖。
“你没事吧？”
“快醒醒。”
女孩已经急得直跺脚。
司机也是心生慌张。
“孟安平……”
女生一声落，少年终于睁开了眼。
“我……”
“你终于醒了！”女孩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下车吧。”
“我……”孟安平还在昏沉中。
“我扶你。”女孩一手举着雨伞，一手搀扶着孟安平，下了车。
“苏……”少年这会儿终于看见了女孩的脸孔。
“嗯？等一下，我先付了钱。”苏萧夹着雨伞，慌忙点开手机，付了钱，“好了，你刚才说什么？”
雨声滴滴答答，虽还未停歇，却也不像之前那样狂暴。
空气不再压抑，清新舒爽，凉风阵阵袭来，缓解着孟安平的头疼。
“你刚才怎么睡过去了？”苏萧疑惑，“额头有些烫，该不会是因为淋了雨发烧了吧？”
看着孟安平睡意昏沉的样子，苏萧不免有些担心。
“要不要我去给你买药？”
孟安平不语。
“你寝室里有药吗？”
孟安平还是不语。
“要不要我联系一下你的室友，你这么大一只人，我有点扶不动。”
孟安平依旧不语。
苏萧赶忙发消息给李瀚林。
“你怎么不说话啊？不会是烧傻了吧。”苏萧着急得喃喃自语。
***
这一瞬，天幕中一道闪电划过，将昏暗的天色电亮。
转瞬即逝的亮光中，孟安平终于开口，说出了那个一直憋在自己心中好几年的名字。
“苏笑！”
“嗯？”女孩迷茫。
“是微笑的笑。”
“你……”女孩心里再次咯噔一下，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之人。
“不用掩饰了，我知道是你。”
“我……”
“你为什么不跟我相认？你明明也认出了我。”孟安平靠在苏萧肩膀上呢喃撒娇道。
“我……”
此刻，支支吾吾的人变成了苏萧。
“你不知道，这些年，我有多想你吗？”
苏萧不语。
“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苏萧。”
“好不容易，我又找回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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