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是什么?”他恶作剧的把冰镇可乐贴在她脸上。
“你嘛...”她缩着脖子笑,”是湘南的海,表面上平静温柔,实则海平面下是致命的漩涡,从不主动掀起巨浪,但会将一切妄图探究的人卷入深渊,尸骨无存。”
收银台前的队伍突然骚动,几个陵南队员挤进来买能量饮料。仙道迅速压低帽檐,听见他们议论着——
“月台上是流川枫和铃木零!”
“听到流川枫和铃木说要当日本第一的高中生?”
“先问过我们王牌再说!”
仙道摸向收银台下的篮球钥匙扣——那是铃木送的搬家礼物,挂坠上刻着「即拿得起,也放得下」。此刻金属棱角硌得掌心发痛,他突然意识到这话或许另有所指。
玻璃窗外,电车到站的提示音呼啸着碾碎一地的斜阳。流川枫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的刹那,仙道推开便利店的门,炙热黏腻的海风扑面而来,他想起田岗教练上周的忠告:「你最大的弱点,就是太擅长放手。而这正铃木母亲最厌恶的球员态度。」
海风裹挟着细碎的盐粒掠过耳畔,我望着仙道垂在钓竿下的指尖。那双手总在球场上划出利落的弧线,此刻却安静地悬停在粼粼波光之上,像被海水浸透的琥珀。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白地将训练时间改成了海边垂钓。
坐在一旁默默数着他今天出错的次数,在数到他第九次挂错饵料时,他终于开口说道,“不问我为什么这时候拉你来吗?”
“你想说了吗?”托腮偏头看着他,远处货轮鸣笛声撕破寂静,惊飞一片海鸟。
“今天是鱼住和池上隐退的日子。”他突然偏过头,细碎的光斑在他睫毛上跳舞,“也是我正式接任的日子。”海鸟掠过时,他眼角的笑纹像被浪花抚平的礁石。
仙道的手指在钓线轮上顿了顿,阳光将他睫毛的阴影投在鼻梁,凝成一道深色裂痕:“田冈教练说队长要会激励士气。”浮标突然剧烈颤动,他却放任鱼线松弛,“比如在隐退仪式上致辞什么的。”
潮水漫过脚踝的凉意里,十二岁的记忆突然翻涌——父亲把昏昏欲睡的我拽到甲板,硬要我见证他钓起太平洋旗鱼的英姿。此刻仙道被海风吹乱的发梢,竟与记忆中父亲握着钓竿的剪影微妙重叠。原来有些人天生适合成为风景,无论以何种姿态存在。
“你握杆的姿势像握战术板。”我踢飞一粒碎石,看它在空中划出三分抛物线,“以他们对你了解,你认为他们会期待他们的新队长发表怎样的就任宣言?”趴在他的后背上调侃道,“陵南从来不需要热血的演说家,他们对新队长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翘训。”
他突然在我唇上落下一吻,惊散了我对他的揶揄。防晒霜混着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钓竿被强行塞进我掌心:“要不要赌今天第一条鱼的长度?输的人给越野写情书。”
“我无所谓,就怕有人不论输赢,都要反悔。”语调轻快的预测结局,鱼线猛然绷紧的震颤顺着掌心直达心脏。当我们同时握住剧烈晃动的钓竿,他手腕的温度透过防晒衣料烙在我皮肤——这大约是我离陵南队长责任内核最近的时刻。
回程时,夕阳中的出租车突然映出相田弥生的脸。她盯着仙道的目光像渔网缠住的水母,在车窗上晕出湿漉漉的痕迹。仙道却只顾着将渔具塞入我手里,连出租车鸣笛都没有回头。
体育馆里,队员们的目光像聚光灯一般打在他们的新任队长身上,他却浑然不觉的调整护腕。我忽然想起他垂钓时松弛的脊背,和此时绷紧的脖颈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他永远能在该松弛时松弛,在该紧绷时,比谁都清醒。
相田弥生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这位以犀利著称的女记者竟去而复返,摄像机镜头固执地对准仙道。“全国观众都在等陵南新队长的就职宣言。”她扶正眼镜的模样,像极了发现稀有鱼种的海洋学家,急于向世界宣告她。
仙道弯腰拾起她散落的采访提纲,纸页间滑落的照片全是他在赛场的高光瞬间。“宣言啊...”他随手将采访提纲放回弥生的采访箱,“就说陵南的篮筐永远为想赢的人敞开?”
体育馆的灯光刺破渐浓的夜色。我们隔着玻璃看仙道晃进训练场,运动包随意甩在长椅上。“开始练习吧。”他揉着后颈的散漫模样,与三分钟前精准指导福田卡位技巧的判若两人。
“他总能把沉重的责任变成理所当然的日常。”相田弥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侧,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仙道观察笔记。我的视线从笔记本移到相田弥生的脸,不由自主的笑了。
当彦一惊慌失措地冲出来阻拦姐姐时,我太理解这种近乎偏执的关注——有些人天生是磁石,吸引着所有渴求光芒的灵魂。而相田弥生,不过就是另一个平行世界的我。
“帮我转告他,”我打断彦一结结巴巴的辩解,“今晚不管饭,让他自己解决。另外,拜他所赐,我的厨房已经重装4次了,求放过。”
海风送来体育馆内的运球声,仙道正把战术演示变成即兴表演。鱼住留下的4号球衣在高处轻轻晃动,像一面不必挥舞便永远飘扬的旗帜。
湘北体育馆的顶灯将木地板照得雪亮,赤木学长铜铃般的吼声震得铁质储物柜嗡嗡作响:“A组B组列队!”哨声撕裂空气的瞬间,流川枫如同黑豹般弓身突进。他的球鞋与地板摩擦出刺耳锐响,防守的宫城良田甚至来不及调整重心,那道墨蓝身影已挟着劲风掠过身侧。
“拦住他!”三井学长的吼声迟了半拍。
流川枫在罚球线急停跃起,篮球划出的弧线比往日高出十度——正是仙道彰最擅长的“钓鱼式跳投”。空心入网的脆响里,彩子的战术板“啪嗒”落地,她从未见过流川枫如此刻意复刻对手的招式。
“第三十七次突破。”木暮公延推了推滑落的眼镜,镜片上倒映着记分牌猩红的数字。B组全员正选,却在流川枫单核带队的A组面前节节败退。
安西教练捧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氤氲水汽模糊了镜片:“铃木同学觉得如何?”
我望着场边撕成碎片的《篮球周刊》——那页“神奈川进攻之鬼V.S无冕之王”专题报道正被流川枫踩在脚下。“他在用复刻代替超越。”轻点数据栏,“抬高抛物线反而暴露了手肘外扩的老毛病。”
喉咙里滚出招牌的笑声:“吼,现在的流川枫同学就像...”
“困在茧里的毒蝶。”我接过后半句。场中流川枫正用膝顶开樱木的卡位,动作里带着罕见的焦躁。他确实在进化,却把自己逼进了更危险的偏执。
口袋里的护腕还残留着仙道今晨的体温。那个总把防晒霜涂得漫不经心的钓鱼佬,此刻大概正枕着浪声打盹,浑然不知自己成了淬炼利刃的炉火。
“零。”安西教练的叹息混在喧闹声中,老人招手将我唤至身边,“也许,你是对的。流川枫同学像把淬火过度的武士刀,若没有合适的刀鞘,随时会伤人伤己。”胖乎乎的手指虚点我手中的战术笔记,“铃木同学,也许只有你,才是最合适的执刀人。”
“不,我不是,母亲才是!”我后退时撞翻战术椅。我不是母亲,我更不想成为母亲!
晴子的啜泣声突然刺破喧嚣。她倚着门框的身影被顶灯拉得很长,泪水一滴一滴坠在湘北应援旗上,深色痕迹像晨露浸透绢花。我望着她颤抖的肩线,忽然意识到这是张被揉皱的镜像——若我不是铃木加奈的女儿,此刻跪在神坛台阶上仰望的该是我。多么讽刺的宿命啊——我拼命挣脱的血脉枷锁,恰恰是让我触碰那道光的唯一支点。
“爱不该是供奉神像。”舌尖抵住齿列,这句话终究没能出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看清残酷的真相——我们之间横亘着看不见的玻璃穹顶。我能触碰仙道虎口的海钓茧,不过是因为生来站在神坛的台阶上;而晴子隔着透明屏障仰望流川枫,连泪水都折射成卑微的星光。
就像此刻,流川枫扯护腕时绷紧的腕骨近在咫尺。那些被汗水浸透的绷带,于我不过是战术笔记里的数据参数;于晴子,却是永远触碰不到的圣骸布。
“让被仰望的人走下神坛?”我望着仙道昨夜发来的简讯轻笑。他说神奈川的鲷鱼开始洄游,却不知自己早已化作溯流的鱼群,让无数人追逐他鳞片上的幻光。
那个在海浪间打盹的钓鱼佬永远不知道,自己鳞片上的幻光正把多少追逐者引向暗礁。就像流川枫此刻扯开衣领散热,锁骨投下的阴影里藏着多少少女的春梦。
我摩挲着尾戒上“S&Z”的刻痕,当流川枫的球鞋碾过那本《篮球周刊》,我突然明白安西教练的叹息——我们都在用他人的光辉拼凑自己的王座,却忘了神坛之下,尽是摔碎的镜中人。
樱木的怒吼震碎我的幻境,红发少年以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拧身变向,却在腾空瞬间对上流川枫寒潭般的眼眸。“啪!”钉板大帽的震动声中,彩子竹扇”唰”地展开:“樱木花道进攻犯规!”
“臭狐狸你使诈!”樱木涨红着脸比划,“刚才明明...”
“重心偏移15度,轴心脚移动0.3秒。”流川枫扯下汗湿的护额,露出眉骨新鲜结痂的伤疤,手中的笔尖微顿,我为某人处理过同样位置的伤口,那人笑着说——这是流川枫同学的晚安吻。
“今天的流川枫...”宫城良田喉结滚动,战术板边缘被他捏出裂痕,“像被恶灵附体似的。”连向来以速度著称的宫城都几乎跟不上他的节奏。
三井学长瞳孔骤缩,那个向来在球场上六亲不认,球场外目中无人的家伙,此刻,正对他态度恭敬的举着篮球,“三井前辈,请与我1V1,赌上王牌的尊严。”
宫城良田吹响哨声时,彩子的折扇精准敲中我的后颈:”解释下流川枫在发什么疯?”
拨开后颈的折扇,”他是你学弟,他对你,知无不言。”示意她把注意力放在球场上的湘北王牌之争。
攥紧手下的战术板,记录着两人的数据,暗暗吃惊,才一个月的时间,怎么会差距拉开这么多,给三井学长的针对性特训明明已经加大训练量了,三井学长的数据也大幅提升。那个家伙……到底进化了多少!?
“再来!”三井扯掉发带,汗水顺着脖颈蜿蜒进衣领。他第三次被流川枫封盖的右手微微发抖,却仍固执地摆出防守姿态。
流川枫的瞳孔在顶灯下收缩成针尖,他忽然压低重心,护球手如手术刀般劈开空气。三井踉跄后退的瞬间,篮球已擦着篮板折射入网——完美复刻仙道与牧绅一巅峰对决时的擦板球。
“我赢了。”流川枫扯了下左腕护具,那里用金线绣着”R.S.”字样。这个曾经被我误以为是专属于仙道彰的标记,在流川枫越来越直白的行动里逐渐清晰。
“我还有一次进攻机会吧。”说完,就趁所有人都还未回神时,起跳投篮出手,篮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空心入袋。
随即,是死一般的静默,但所有人内心OS是一致的——奸诈!太奸诈了!
流川枫拾起篮板时的眼神让我想起母亲撕碎U14败北录像时的模样——那是要把对手生吞活剥的狠厉。
当三井的决胜三分被判踩线,体育馆顿时炸开锅。两位学长像幼稚园孩童般互戳胸口,却在流川枫说出”加时赛”时默契地僵住。某种危险的电流在空气中噼啪作响,连最迟钝的角田悟都缩了缩脖子。
三井涨红着脸要争辩,却被宫城一把勾住脖子:”前辈,输给进化后的怪物不丢人。”
场边突然爆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樱木花道撕开训练服,古铜色胸膛在顶灯下泛着油光:”臭狐狸!跟本天才一决胜负!”
空气骤然凝固。彩子的竹扇”啪”地合拢,赤木皱眉要呵斥,却被安西教练抬手制止。流川枫慢条斯理地转着篮球,忽然将球砸向樱木脚边:”你?没兴趣。”毫不掩饰的轻慢。
樱木的智商与情商绝对在流川枫之上,懂得对付流川枫要用激将法,”你在逃避是不是,流川枫,原来你这么害怕和我正面交锋。”
“你说什么?”看,就这智商连樱木都能拿捏他。
宫城和三井突然停下幼稚园的争吵,神色微凛的对视一眼后,”都给老子出去!”二人突然甩上门闸,将所有人赶出体育馆,独留神奈川未来的双子星于门内。他俩背靠铁门的姿态让我想起守护雏鸟的猛禽,尽管笼中关着的是两只暴龙。
铁门轰然关闭的刹那,我瞥见流川枫扯掉护腕的动作。那些被藏在绷带下的陈旧伤痕,此刻正随着他暴起的青筋若隐若现。十四岁时的记忆突然复苏——母亲逼我加练到韧带撕裂那晚,镜中的自己也是这般可怖又美丽。
“现在能说了吧?”彩子的竹扇再次抵上我后腰,”流川枫到底受了什么刺激?”
我大喇喇的在体育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拉伸,闷闷的说道,”他想去美国,然后,安西教练给了他一面照妖镜。现在镜子里映出的,是连他自己都害怕的怪物。”
木暮突然摘下眼镜擦拭。这个总是温文尔雅的副队长,此刻声音沙哑得可怕:”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在模仿仙道的呼吸节奏?”
仿佛要印证这句话,馆内传来樱木的怒吼:”你当老子是臭仙道吗!”紧接着是篮球穿透篮网的清响,像利刃割开绸缎。
原来,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发现。
彩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潮湿的温度让我想起县大赛那夜,仙道在电话里沙哑的喘息:”他现在需要的不是战术,是能让他发疯的对手。”
“呿,有本事直接去单挑本尊啊!”宫城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空水瓶。
“零,你到底什么时候和仙道好上的?你看不上我那个高冷装逼的学弟,我明白;那也应该是三井学长啊。那份专门为三井学长制定的训练计划,用心程度都超过你给仙道彰的。”彩子陡然转了话题,一副刨根问底的架势。
保持拉伸的姿势不变,恶作剧的笑容被我埋进膝间,”我一直都说,三井学长是我的理想型。”
被点名的三井干咳两声:”你和我有仇?想借刀杀人!?那两位一个明着疯一个暗里疯,哪个我都不想惹......”
“谁说男女之间只能有情不能有义?我喜欢三井学长,是对兄长的尊敬对朋友的义气。至于仙道,不可说!反正就是在湘北和海南比赛结束后确定的。”怎么开始的?难倒告诉他们,始于一场旨在战术分析的命题考试?
“明日香便当店新出了鳗鱼饭团。”熟悉的嗓音混着海风飘来。仙道倚在水泥柱上,眼神玩味。
“里面,樱木在和流川枫一对一。”我起身解释道。
听见樱木与流川枫一对一,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瞄了一眼紧闭的大门,”这是让樱木自生自灭?”
“是呵护幼小心灵。”宫城痞里痞气的回道,一想到他们都是因眼前这人遭罪,语气就无法友善。
铁门内传来篮球砸地的闷响,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神经上。我数到第十三下撞击时,铁门轰然洞开。樱木仰面躺在记分牌下,流川枫居高临下俯视着,”看清楚差距了吗,白痴!”
月光透过气窗切割着流川枫的侧脸,他眼底闪烁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光。这个曾经独行的匹狼,正在将整个湘北拖进他的执念漩涡。
我摩挲着尾戒上”S&Z”的刻痕,思索着,此刻拉仙道就跑动静会不会太大。流川枫扯毛巾的动作陡然僵硬。两个王牌的视线在空中相撞,仿佛陵南战时,那本不该由樱木终结的对峙。
仙道倚在水泥柱上的姿势不变,却笑着朝我勾了个勾手,”过来,回家了。”
“一对一!赌注是她!”流川枫突然开口,伸手指向我,惊得木暮学长扶了扶滑落鼻梁眼镜。
仙道彰站直身子的瞬间,周遭的气压骤变。这个总在钓鱼时打瞌睡的男人,此刻却像收网的猎手,不瘟不火徐徐图之,”我从不会拿她下注,不是输不起,而是这世间没有等价物。”
震惊中,我看着他走向我,右手环过我的腰,握住我摩挲尾戒的手。转身时,我看见流川枫扯下护腕掷向夜空——神奈川平静的海面下,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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