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发啥了?那么长一大串?”杨多探过头,极度好奇。
陈琰关了手机扔进口袋里,侧身躲过杨多的追问,一声不吭地端着水杯径直往客厅走。
“谁啊?你们学校的女生吗?跟你说什么了?”杨多慌忙紧随其后,一张嘴喋喋不休,誓要问清楚一切。
“不知道。”
陈琰冷冷吐出三个字,拿起游戏手柄点开最近的存档:“你不玩我就把碟拔出来了。”
“玩玩玩!”杨多连连回应,坐在地毯上拿起鼠标,还是不死心地歪着头,在话里给他下套,“长得好看吗?”
陈琰按下“A”键,画面一加载出来,怪就冲向两人放了个技能,陈琰操控角色灵活一躲,伤害全被一边愣神的杨多给吃满了。
杨多控制的角色头顶血条瞬间少了大半,杨多的手被手柄传递的受伤震动震得手麻,“诶诶诶”地喊了几声,回过神,不得已投入了战斗。
两人一直玩到晚上十点钟,中间随便找了点东西吃,关了游戏,陈琰催他走人。
“你走的时候把游戏盘带走,特意给你买的。”陈琰起身。
杨多用叉子扎住果盘上一个完整的水蜜桃,别扭地啃了两口,含含糊糊地说:“不,放你这儿,我所有的设备现在都在我妈屋柜子里锁着,我拿回去也玩不了,她要是知道我又有新游戏盘了,肯定又要用她那个‘母慈子孝架’了。”
杨多家里有两样传家宝,一样是杨多妈喜欢用的“母慈子孝架”,一样是杨多爸喜欢用的“望子成龙鞭”。
杨多皮糙肉厚又生性调皮捣蛋,杨多爸妈管教他没少花力气,家里大大小小能用上的物件被打坏不少,经年累月淘洗出两件宝器:家里的晾衣架和皮带。
说到这里,杨多又嘿嘿一笑:“不过我早发现了,我爸妈其实根本舍不得用力打我,所以我每次都故意叫得特别大声,我妈一听就不忍心打了。”
“拿着,赶紧走,放这儿占地方。”陈琰把游戏盘装进盒子里,递给他。
“我不要,”杨多伸手推他,“我就放你这里,我下次还来找你,你必须陪我打通关。”
“不过你干嘛老催我走啊?我知道你打什么主意,你想赶紧去找你那个相好的女同学是吧?”杨多眯着眼睛,一副“我已经看穿一切的表情”。
“都什么跟什么。”陈琰皱眉,作势就要拿手机给杨多妈打电话,让他妈来家里拿人。
“别别别!”杨多拿走游戏盘,一骨碌背上地上的背包,走到门口只是勉强趿拉着鞋子,一出门,回过头犯贱地做了个鬼脸,“重色轻友的家伙,游戏之神会惩罚你!”
说罢,不等陈琰开口,关上门一溜烟跑没影了。
陈琰黑着脸走到玄关打开门,静默两秒,还是对着一层层空荡的楼梯向下喊:“别再街上乱晃,赶紧回家!”
杨多已经跑出单元楼,笑嘻嘻的声音传上来:“知道了!老妈子!”
陈琰:“快滚!”
杨多又哈哈大笑。
陈琰把门关上,回到客厅把房间收拾好,他回房间换衣服,才把口袋里那一直存在感颇强的手机掏出来放在书桌上。
他想,可能是自己的后台程序有太多没有清理掉,所以这台手机才会略略发烫,隔着裤子的布料,温度一直传到他大腿上,方方正正的硌得他很不舒服。
又或许是杨多嘟嘟囔囔说的那些怪话在搞鬼,即便这东西让他坐在沙发上很难受,陈琰也没把手机掏出来。
陈琰能够确定,几小时前,那大段大段的消息的确是易折星发来的,但他只瞟见几个字眼,具体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
现在,这个由电子零件和塑料金属做成的长方块就静静躺在桌子上,只需要轻轻拿起,简单滑动几下,就能够知道易折星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陈琰静静站在书桌边上,伸出手,但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到手机时,停住,他轻抿嘴唇,蜷了蜷手指,把手又收回来了。
他在家里转了一大圈,回到卧室把衣服换下,把衣服丢进洗衣机,又拿好干净的毛巾和浴巾。
临去浴室的时候,折回到书桌前,果断拿起手机,摸到充电线插上了。
屏幕亮了一瞬,陈琰抿抿唇,又把手机给放下了。
他进了浴室,认认真真又磨磨蹭蹭地洗完澡,头一次耐心地擦干身体吹干头发。
把自己收拾完,陈琰又鬼使神差地在客厅沙发上呆坐了半小时。
实在到了该睡的时间,他才回了房间。
手机的电量早就充满,陈琰关了灯,握着手机躺在床上,漆黑的房间里只有屏幕亮起微弱的白光。
不自禁深吸了口气,点开社交软件,易折星发的好友申请终于再次出现。
【陈琰,我是易折星,现在是15:17,妈妈每天上下午让我用30分钟的电脑,16:00我要去上拼图训练课,要拼剩下的金门大桥,不能按边缘曲率拼接,要从概念关联拼,金门大桥拼到了第136块,所以必须在剩下的13分钟结束之前把消息发送。我不能查看你个人资料的第4行,系统提示需要好友权限,如果同意,必须在十分钟内接受我的好友申请。下次排座位我要和你坐同桌。】
陈琰来回扫了三遍,坐直了身体。
云里雾里,混乱模糊的文字像是在殴打他的眼睛。
他勉强从那段好友申请里梳理明白了易折星的意思──
她当然不是像杨多所预料的那样,要来跟他表白或者别的什么。
自己的社交账号的友圈动态设置了好友权限,所以易折星来加好友。
这很好理解。
不过末尾那句突如其来的,威胁似的,要跟他坐同桌的话是什么意思?
话语直白,不是跟他商量,似乎也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像在单方面通知他。
没等到易折星的告白,陈琰松了口气。
但没等到易折星的告白等到这玩意儿,陈琰像是有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折腾得人更不舒服了。
但平白无故为什么要跟他坐同桌,是单纯喜欢跟他玩还是有别的意思?
在这种青春荡漾的年纪里,她如此单纯干脆地粘着他,易折星那个古怪的脑袋又懂不懂自己是什么意思?
到最后,这些复杂又混乱的意思陈琰也没懂是什么意思。
他犹豫良久,也没能回复得了这个消息。
*
易折星强势的“交友宣言”虽然听上去很有威慑力,但好在这世界有它自己运行的规则。
一切并不总能像她要求的那样发展。
三年级开学,约莫过了一周的时间,班里的座位重新调整,撤掉了班上唯一一个坐单桌的学生的特权,按照上一学期末的期末成绩排名进行统排。
没有任何奇迹发生,作为第一名的易折星理所当然地坐在了好学生窝里。
真正跟易折星分到一起坐同桌的,是个男生,上学年的期末考试在班级里排第二名。
那男生不是第一次考第二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的成绩都在班级里稳居第二。
一般这种人会被班里的同学戏称为“万年老二”,不过或许是气质的问题,那男生并不起眼,因此也并没有人会跟他开他这种玩笑。
不过陈琰对他有些印象,原因在于这人在易折星到来之前,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
陈琰的期末成绩,也有了一点进步,调座位后,坐在中排。
从陈琰座位的方向,能够看得见第一二名的两节脖颈。
一节脖子穿着发白的旧校服,领子已经洗泄了,那节脖子的主人总是略略驼着背,写题的时候喜欢抖腿。
而他旁边那节脖子细细白白的,脖颈上方有着毛茸茸的碎发,看上去很柔软。
这节脖子的主人背倒是挺得很直,就连平时上课、握笔写字的姿态都有种过度的刻板的标准。
两节脖子顶着两颗不同的脑袋,两个脑袋都很聪明。
但那颗毛茸茸的、梳着马尾的脑袋从不靠近另一颗脑袋,她总是离那男生远远的,收缩着肩膀坐在自己的课桌边缘,两只手臂几乎不会伸开超过自己肩膀的宽度。
她也很少跟那第二名的男生有交流,更多时候,只是侧着身体,尽量用后背对着他。
喜恶的表达一目了然。
那别扭的姿势看得陈琰为她难受。
照易折星那阈值极低的忍耐度来说,她很快就会想方设法,通过折腾别人的方式来解决掉这让她不满和不愉快的局面。
可出人意料的,易折星一直到第一次月考结束,都表现得格外配合和乖巧。
她就这么持续地保持着难受的坐姿,整整一个月。
见她如此老实和听话,可能是自己设想太多,陈琰原本心底那点若有似无的担忧消散了一些。
但陈琰不知道的是,如此听话的易折星,第一次月考出成绩的当晚,在家里发了好一通脾气,更是直接在饭桌上摔了筷子。
摔完自己的不够解气,还强迫症似的把桌上所有人的筷子都扔在了地上。
她许久没有闹过这样大的脾气,把薛蕾气得手抖,咬牙要她捡起来。
易折星在原地跺脚,又干脆躺在地上哭,哭得不舒服,开始用手敲自己的头。
“欺骗!你欺骗了我,你撒谎了!”
薛蕾瞪着眼睛教训她:“不都说好了,要等你表现好了才可以吗?”
易折星蜷着身体哭得很凶,话都说不完整:“你已经说过我表现得很好了……”
她知道薛蕾口中的,所谓的,“表现好”是什么意思,尽管她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
她吃了其他同学递过来的薯片。
借给了别人橡皮。
同桌的那个男生跟她说话,她也给了回应。
易折星小心地记录着自己每天在学校里做的“好人好事”,在回家的第一时间拿出证据向薛蕾证明。
薛蕾的确会夸她做得好,但最后的结论是不行。
易折星搞不懂,她躺在地上,身体随着哭泣震颤,眼泪顺着眼尾斜着下滑,有的滑进头发里,有的滑进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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