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听见他的问题,易折星先是一愣,然后平静地摆手:“没有,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不比从前,她听到这种话已经能够理解对方在表达什么,就实话实说。
见易折星面色如常,没承认,脸上也毫无半分羞赧回避,潘立元眯眯眼睛,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没有?”
易折星点点头:“没有。”
没想到下一秒,潘立元就混不吝地笑了笑:“那你跟我谈呗?我现在还没女朋友。”
“啊?”易折星眼睛睁大,这是她今天第二次冒出这种疑问。
“潘立元,我的名字。”
“我们班就在你们班旁边,我们班上都是我的好兄弟,我说一没人敢说二。要是咱俩好了,走到哪儿都有人叫你一声‘小嫂子’,我天天安排人给你送好吃的,要不要?”
他说着,一倾身,背着手朝易折星靠过去。
易折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吓麻了,她抖得像个筛子:“不、不、不用了吧。”
正说着,不远处听见有人冷声叫潘立元的名字。
潘立元循着声音抬头。
陈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办公室出来了,正快步走过来,表情阴沉得要杀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潘立元抱着胳膊站直了身体,对他投过去一记挑衅的目光:“喊什么?”
陈琰走过来,先是一语不发地把易折星拉到自己身后,他看人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死死钉在潘立元脸上。
“你又干什么?”陈琰语气仍旧很冷,不爽蔓延整个眼底。
潘立元没所谓地摊摊手:“跟新同学说说话,不行的吗?”
“干嘛?那么护着她,我又没怎样。”
易折星注意到他攥着拳,指节泛白,几乎是下一秒就要揍到潘立元的脸上。
她稍稍仰起头,又看见他绷直的下颌线,害怕地捏着他的袖口晃了晃。
陈琰偏头看她。
“你跟老师说好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易折星小声问他。
她慌乱的表情让陈琰定了定,全身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放松下来。
易折星很胆小,这样跟潘立元计较,她会害怕。
陈琰松开了手指,不再去看潘立元,只是说:“好了,我们走吧。”
抬脚将要走,一直被忽视的潘立元不爽了,他说:“喂,你不跟我说说你的名字吗?”
他手伸进裤袋里,明摆摆地朝着易折星扬下巴。
易折星怯怯地看他一眼,还是被他不好惹的样子给震慑住了,张张嘴,没说出话,还是想走。
见她转身,潘立元气结,内心已经不爽到极点,看见她束起的马尾,恶作剧心理上头,伸手屈指一勾。
易折星的头发又软又滑,那饰着小兔子的发圈贴着他的食指沿着下滑,到发梢处再挂不住任何东西,一落地,原本被整齐束起的头发便全部散开,披在肩膀上。
“啊——”易折星小小地叫了一声,捂着头发。
潘立元也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能把她的头发解开,看见她散着头发,一时愣在了原地。
易折星绑好的头发被搞乱,惹得她有点不开心,但碍于对方是潘立元,她又不敢发脾气,只能小发雷霆,喃喃说着“干嘛这样”,一边弯腰想去捡自己掉在地上的发圈。
欺负小女孩有点没品。
潘立元一看,也有点急了,正要帮她把皮筋给捡起来,陈琰拉住易折星的胳膊,弯腰,已经先他一步捏着东西握在手心了。
潘立元刚松了一口气,却不料下一秒,陈琰直起身体,握着拳头已经砸在他的脸上。
陈琰用了力气,冷不丁挨了一重拳,潘立元被打得有点懵,等反应过来,也握着拳头冲过去了。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的,很快打成一团。
易折星成长不少,这次倒是没吓得愣在原地,直接跑去办公室叫了老师求救。
刘西带着怒吼出现,终止了这场持续了三分钟的恶战。
*
短短十分钟内,陈琰再次回到刘西的办公室。
二三班不消停惯了,刚因为打篮球的事情闹过一次,现在刘西看见两人,简直怒不可遏,气得直拍桌子。
他真生起气来,也顾不上潘立元是不是自己的学生,干脆指着鼻子一起骂。
潘立元原本还有些不服,被拧着耳朵骂了几句之后,老实了。
潘立元人的确贱贱的,不过好在还没不要脸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没真的蠢到把易折星也供出来。
被问及为什么打架,两人一个青着眼圈,一个嘴角发紫,对视一眼,都恨不得生吃了对方,一开口却默契十足,只说是起了口角。
年轻小孩子,正是冲动,连因为抢食堂红烧肉都能打起来的年纪,发生什么都不稀奇。
刘西气极了,足足骂了有半个点,一直到口干舌燥,午休时间快结束,才摆摆手让两人滚蛋。
本来说好的各交两千字的检讨,陈琰将要出门,又听刘西叫住他。
刘西拿着水杯正往嘴里灌水,指着他,没给好脸色:“你,把你家长叫来。”
他接二连三惹麻烦,不管教管教实在无法无天。
陈琰在潘立元一脸看好戏的表情里说了句“知道了”,两人便前后离开了办公室。
一走出门,陈琰就看见易折星还等在他们约定好的地方。
或许是累了,易折星垂着脑袋正晃悠着腿,见他出来,立刻又站直了。
潘立元看见两人,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撇撇嘴,索性从另一侧楼梯直接走了。
陈琰走到她身边:“怎么不走?”
易折星咬着下唇,轻轻跳了两下:“你还没出来。”
陈琰朝她展开手掌,向她送了送,那柔软的发圈静静躺在他手心。
易折星伸手捏过发圈,盯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唇角:“这里。”
陈琰垂了垂睫毛,握拳碰到自己的嘴角,感受到疼痛,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嘴角被打破了。
头顶的预备铃声正巧打响,陈琰蹙眉抿去关节处蹭到的一点血痕,他说:“走吧。”
已经到了该上下午课的时间,回班的路上,不少班级已经有学生苏醒活动,有些稍乱的声响。
易折星问:“干嘛打人?”
陈琰不说话。
他脑子里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梦到易建德又一次带他去了那片长满野草的荒坡。
那时易建德又一次问他:“你保护得了她吗?”
梦里的陈琰跟当时的自己一样,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胸口的愤怒,不甘,他听到自己说:“我能”。
易建德朝他笑笑:“凭什么呢?”
……
不知道。
陈琰回过神,衣角被易折星拉着,她问他怎么不说话。
陈琰说:“潘立元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有点担心潘立元吓唬她了。
“他问我在干嘛,我就说我在等人。”
“然后,他又问我认不认识他,我说不认识。”
易折星严谨地向陈琰转述两人交谈的内容。
“再然后,他问我,我们两个是不是在谈恋爱。”她平静地说。
陈琰的喉头不易察觉地轻轻滑动了一下。
易折星说完,等着陈琰的回应和下一步指示,但陈琰不小心和她对视一眼,就侧过头,不再看她了。
莫名其妙。
易折星学了不少读空气的技巧,觉得别人不接话应该就是对话停止的时机,于是就摆正了脑袋专心走路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不语,一门心思往前走着。
陈琰个子很高,青春期又是贪长的年纪,高一的时候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一,现在虽说没量过,但显肉眼可见地又上窜不少。
他长手长脚的,步子迈得也大。
半天不见易折星往下说话,垂着眼睛瞥见易折星在自己身侧,步伐有些急,步子便悄悄放缓了。
走着走着,陈琰明白过来问题所在。
他在心里气自己的迟钝,又有点气易折星的迟钝。
话已经到嘴边了,但仍旧目视前方,一语不发。
忍了几忍,一直到走了半程,才轻轻咳了一下。
易折星听见声响,扭过头看他:“你嗓子不舒服吗?”
陈琰无心编理由,又把话题扯回来,用尽可能毫无起伏的语气说:“你怎么跟他说的?”
他说着,还胳膊不舒服似的展了展手臂。
易折星表情明显一愣,但似乎是不想表露出自己的不明白,她表情凝固着头脑风暴了一阵,才迟钝地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于是及时回答说:“啊?哦。”
“我说没有,我说我们没在谈恋爱。”
她顺利理解了陈琰的意思,没有让对交流中断,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而且显然她说对的,这次的对话很成功。
因为这下子陈琰的回复很快。
胳膊也不展了,干脆利索地回了一个字:“哦。”
不过很快,易折星又怀疑自己说的话没说到位了。
因为她又小心翼翼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登时,陈琰嘴角向下挂了一点,同时,那黑漆漆的瞳仁也上翻了一点。
易折星皱着眉,老实补充道:“后来——”
“他又问我要不要跟他谈恋爱。”
闻言,陈琰瞳孔轻轻一缩,太阳穴也紧跟着砰砰跳起来。
易折星记忆力很好,原封不动地还原潘立元的话:“他好像很厉害,学校没不认识他的人。”
“他是我们隔壁班的班长,班上的人都是他的好兄弟,很听他的话,如果我们谈恋爱了,会有人叫我‘小嫂子’,他还会每天来给我送好吃的。”
易折星掰着手指头,几乎说得一字不差。
她说完,还在心里复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少说有用的信息。
这次的陈琰仍旧干脆,惜字如金:
“哦。”
易折星看着他那已经快拉到地上的脸,头疼不已,眼睛反反复复偷瞄了他几次,绞尽脑汁,但也真没招了。
对话到此真该结束了。
又是长久长久长久的沉默。
一直到了班门口,两人要进班了,陈琰停住脚步,再一次轻咳两声。
听见熟悉的信号,易折星内心警铃大作。
果不其然,陈琰看着她,再一次用毫无起伏地语气,再一次重复问:
“你怎么跟他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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