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建云:“说来也巧,他就住在咱们楼下,就是前段时间刚搬来的那个,**峻,你见过几面的。人挺好,能力也强,就是不怎么爱说话,闷葫芦一个。说起来,他还有个儿子,也转到这儿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和钟儿一个学校。”
唐钟儿心里还念着那个新排球,一吃完饭,没等屁股坐热,抱着球就出门了,苏邱心在后面喊:“才吃饱了不要乱跑,歇一会儿再动!”
好一会儿,唐钟儿的声音从楼下飘过来:“知道啦!”
苏邱心:“知道个鬼,别人家都是贴心小棉袄乖乖巧巧,怎么偏偏我家的这么跳脱。”
唐:“小孩子这个年纪正是闲不住,况且女孩子大大方方跑跑跳跳,挺好的,**不是还写了个倡导强健体魄的文章,体育强则国家强嘛。”
苏邱心:“道理专家,讲不过你,我去洗碗。”
唐:“歇会儿吧,我去洗。”
“……”
等唐钟儿抱着球回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洗完澡,她横躺在床上,正对窗外,手上立着单词书,口里念念有词。
窗外月明星稀,槐树的剪影在窗前一荡一荡,皮影戏一样。
她看了一阵,裹着被子烦躁地翻了个身,一转头正巧看到站在房门前的苏邱心,唐钟儿吓了一跳,一下子坐起来,无奈道:“妈,干嘛吓人。”
苏邱心端着热牛奶:“快十点了,还不睡觉。”
唐钟儿皱着脸:“不要牛奶。”
苏邱心:“又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喝。”
唐钟儿往旁边挪挪,示意妈妈坐过来,等苏邱心坐下,她张开手臂把被子盖在她肩膀上,苦恼道:“妈,昨天不是说那个同学生气了,我也没哄好他,现在怎么办?”
周六放学回来,唐钟儿把没吃完的东西拿出来,苦着脸讲了她把人午饭打翻的事。
苏邱心摸了摸屁股底下硬邦邦的东西,抽出一本单词书,敲了敲女儿的脑袋:“都说了稳重稳重,现在知道后悔了。”
唐钟儿捂着脑袋:“追悔莫及。”
苏邱心:“你说你把人家饭盒打翻了,那饭盒里都有些什么?”
唐:“嗯……很清淡,水煮菜?好像还有粥?”
苏邱心:“你叫我买的那些他都没要?”
唐:“嗯。”
苏邱心:“说不定人家是胃不舒服呢,你呀。”
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呀,可能是胃不舒服所以不能吃食堂,就自己带些清淡点的饭,当然也吃不了自己送过去的那些重油重盐的东西。
胃不好,自己还害得他吃不上午饭……
唐钟儿捂住脑袋,声音有点闷:“那我明天给他送点胃药?”
苏邱心无奈:“哪有给人送药的?”
又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摸了摸她脑袋,宽慰道:“既然已经这样了,我听你说的,那孩子也不是个小心眼儿的,这样,你明天认认真真给人道个歉,别吊儿郎当的,好好说话,态度真诚点。”
唐钟儿点头。
只能这样了。
苏邱心站起来:“早点睡吧,别躺着看书,小心眼睛。”
结果第二天一睁眼,唐钟儿心道“糟了”,今天周一,要升旗,得比平常早自习早十分钟到操场集合。
等她抓着校服外套跑到楼下,就看见自家老爸坐在车里抽烟,看样子等她好一会儿了,她面色一喜,跑上车:“爸!今天怎么有空送我?”
“今天不是周一吗?”
“是呀。”
“周一你不是最起不来床的吗?系上安全带,再磨蹭铁定要迟到。”
“嘿嘿,爸你最好了!”
唐钟儿6:58跑到操场,顺手把书包扔在操场外小花园台阶上,准备升旗结束再去拿。
刚进操场,她就看见一个瘦削的短头发女孩在队伍后面,像苍蝇一样乱转。唐钟儿一边跑一边从队伍最右边数着过去,找到了自己班的班牌17,但是因为人群站得太密,她没办法挤到前面的女生队伍里,只能站在最后,和男生队伍站在一块,高高的人头挡住主席台,什么也看不见。
很快,那个短头发女孩也跑到自己身边,看着密密麻麻的队伍,脚步迟缓了一下,接着看见站在队伍末尾的唐钟儿,很小声地呼出一口气,和她站在一起。
升旗结束后,年级主任站在上面讲话,讲得什么唐钟儿完全没听到,只听见崔老师站在她们两个后面,和高老师聊天。
高老师,高君,是17班的数学老师,很年轻的长相,细眉高鼻,第一次听说她已经30岁的时候全班都大吃一惊,谁也不相信。
正想着,崔老师踱步过来:“又迟到啦?”
短发女孩低着头,不做声,看样子很紧张,唐钟儿瞟见她垂在身侧的手捏得很紧。
唐钟儿弯起眼睛笑得纯良:“没,7:00刚好到,是他们来得太早了。”
崔老师无语半晌:“油嘴滑舌。”
等人走了,唐钟儿耸了耸肩:“本来就是嘛。”
旁边女孩笑了一声,很轻,等唐钟儿看过去,她又低头看着脚尖,一动不动。
唐钟儿看了半天,死活想不起来她叫什么名字,开学才刚一个月,17班好多人她还不怎么叫得上名字。
主席台上一喊解散,人潮像水一样四散开,唐钟儿跑回去拿书包,却发现小花园里空空如也,她四处找了一圈,一无所获。
对面拎着书包走过来的同学看她在这发呆,便知道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好心道:“同学,这里的书包都被保安捡走了,去保安室里认领吧。”
等在保安室一堆书包里找到自己的,一看时间,已经7:40了,早读马上就结束了,干脆在这把早点吃了吧?
她伸手往书包里掏。
嗯?
她的馅饼呢?
将书包拉开一看,夹层里除了书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馅饼。
唐钟儿不可置信,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听歌的保安,和垃圾桶里半截保鲜袋残骸。
她三两步跨回保安室,抖着声音:“你把我饼吃了?”
那保安一下子睁开眼,唬着脸:“什么你的饼?”
唐钟儿提着书包,一眼就看见垃圾桶里熟悉的贴着标签的保鲜袋,苏邱心每次都会把早餐贴上标签放在冰箱冷冻层里,早上放微波炉一热就能带出门。
“那是什么?”
保安大爷心虚地坐直了,眼睛在垃圾桶和鞋尖之间转了几圈,拉着脸:“我……地上捡的,谁知道是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见不得浪费粮食嘛。”
唐钟儿肚子空空,委屈得不行:“骗人,你吃了我怎么办?”
大爷见她一脸控诉望着自己,,抬手搓了搓干皱的脸皮,恼羞成怒:“好啦好啦,小朋友少吃这点儿不会长不高的,我老人家一大早赶来工作都快饿晕了,不就吃个饼,以后还你一个就好了。”
唐钟儿:“以后是什么时候?”
大爷:“……大课间,大课间好吧,我现在就去给你买。”
唐钟儿立刻收起要哭不哭的表情,郑重道:“要两个二楼的牛肉包子。”
大爷:“……”这脸变的比他三岁的孙子还快。
“……行行行,快走吧。”
唐钟儿见好就收,三两步跨出保安室,走到十步开外的教学楼大厅,听见老头嘀咕的声音:“现在的孩子,世风日下啊……”
她皱了皱鼻子,转上楼梯,“现在的老头,世风日下!”
第一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他们年级主任,五十多岁,声音平板无波,堪称催眠神器,一讲课全班必睡倒大半。
唐钟儿昏昏沉沉半节课,一下课就提脚往四楼走,从高二1班门口往里望,却没在老位置发现熟悉的人,等到预备铃打响了,她才急急叫住一个刚要往教室跑的女同学:“同学,请问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是谁啊?他没来吗?”
那女生狐疑地打量她:“我就坐最后一排靠窗。”
唐钟儿懵懵地望着她,不对吧,她虽然脸盲,但不至于眼瞎到认错男女吧。
那女生转了转手上的保温杯,“我们换位置了,你不知道名字?长什么样总知道吧。”
唐钟儿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发现自己想不起来那人的脸,只记得他穿了件黑色薄衫,皮肤很白。
那女生听了她的话,好笑道:“你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皮肤很白?我们班没有……诶等等,好像有一个,是新转来的……张允粲?对了,他上周好像是坐这个位置。他请假了。”
唐钟儿“啊”了一声,道了谢,然后踩着上课铃跑下了楼。
第二天,唐钟儿发现人还是没来。
但好在知道了他的名字,于是从本子上撕了一张纸,准备写张道歉信塞在他的柜子里。每个班走廊外面都有插着名字卡片的储物箱,据说李校长一次来旁听上课的时候,一个同学桌上一大摞书倒下来砸到了她的脚,从那以后,全校都安了储物柜,名字卡片长久接受日照,原本的大红褪色后只剩下苍白。
而张允粲柜子上插的名字卡片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很新,很鲜艳。看样子刚来没多久,他们班同学说他是前两周才转校过来的,高二还转校的真不多见。
柜子没有锁,一开始有同学特地买了锁,后来发现都是放些抽屉里放不下的杂物,根本没必要上锁,显然张同学也是这样想的,他柜子里是一摞摞写完的试卷,码得整整齐齐,唐钟儿心里感慨,要是有一天她的桌子能收拾得这样整齐,苏女士也不用发愁了。
放完道歉信,就像了却了一桩心事,唐钟儿下楼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终于不用每天往楼上跑了,四楼真难爬。
下次遇到他再好好道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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