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灯都熄着,两人都还没回来,唐钟儿倒了杯水喝,盘腿坐在沙发上,把假期和今天写完的数学试卷拿出来,对着答案修修改改。等她打了不知道多少个哈欠,唐建云和苏邱心才回来。
两人一脸疲倦,看见坐在客厅地板上蜷着腿写试卷的女儿,苏:“怎么坐地上,不凉吗?”
唐建云放下电脑:“还没写完呀,明天再写吧,快11点了,睡觉。”
唐钟儿把最后一道大题用红笔写完,伸了伸懒腰,很平静地说:“我钱包被偷了。”
夫妇两个一齐吓一跳,手上的东西也顾不得放了,跑过去围在唐钟儿两边,一个拉着手臂要她转一圈,一个从上到下摸摸她的脸,拍拍她的肩。
唐建云一脸担忧:“没事吧?受伤了吗?我就说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回来不安全,早知道就打电话让你大姑去接你。”
苏邱心:“只是丢了钱包?真的没受伤?”
唐钟儿:“我没事,你看,四肢健全,活蹦乱跳,但钱包里还有几百块钱和我的电话卡还有身份证。”
唐建云:“都是小事,人没事就好。”
苏邱心:“钱没了是小事,卡丢了再补办就好了。”
唐钟儿:“要报警吗?”
唐建云:“明早报吧,不过金额太小了,估计立不了案。”
第二天打了报警电话,电话那头说会帮忙留意,但金额太少立不了案,要做好找不回来的心理准备。过了几天没消息,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夫妇两个观察了几天,发现唐钟儿一切正常,既没什么皮外伤,也没被吓到,终于放下心来。听完一整个乌龙事,还高兴自己女儿见义勇为,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有这份心就很不错了。
唐钟儿无奈,坐在旁边划拉手机上的新闻,他们两个干脆叫夸夸夫妇吧,什么都能夸夸。就算她现在从十厘米台阶上跳下去,他们也会夸张得好像她是跳水运动员,而且刚做了最完美的入水动作。
秋风冉冉,天光和美,唐钟儿却蔫头巴脑趴在桌子上,罗薇坐在她后面,看她一整天都这样半死不活的,用笔戳戳她的背,将半包曲奇饼干递过来:“吃点?”
唐钟儿叹气,蜷在环抱起来的手臂的脑袋扭过来:“不要。”
罗薇也不强求,飞快将手收回来,没心没肺地说:“不就是输了场排球比赛吗?至于吗?况且又不是正式比赛,就算3班很强,我们还有半个月时间嘛,足够了。”
唐钟儿闻言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把旁边一个刚要从她身边走过去的人吓得往后退了两步,罗薇觉得现在唐钟儿的怨气都可以吓死一堆鬼。她朝刚刚被吓一跳,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走的赵淳熙友好一笑。
在罗薇印象里赵同学走路做事总是悄无声息,好像很害怕别人看见她,软软的短发搭在细瘦的脖子上,刘海遮住眉眼,只要别人一看她就躲,开学快一个月,要是不留意,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罗薇吃完最后一块饼干,绕到唐钟儿同桌座位上坐下,还没开口,手刚搭上少女歪歪斜斜的肩,就听她幽幽说:“哪里还有半个月,明明只有一周了,你作为队里的大将,根本不关心我这个队长的死活。”
罗薇:“哪有?哈哈,两周一周也没差太多,有时间唉声叹气,不如再去练练?”
唐钟儿把头一偏:“累。”
罗薇:“嗯……还有15分钟上课,听说食堂三楼新出的茉莉饼很好吃,前段时间每天都抢不到,现在应该没那么挤了。”
唐钟儿又将头转回来:“不想去,但想吃。”
罗薇拉着她没骨头似的手臂:“哎呀,走啦,下去转一圈就没那么烦了,再说了,下节课是语文,到时候再睡着了,又出门站着丢脸。”
唐钟儿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突然来了精神,没骨头蛇一样趴在罗薇肩上,凑到她耳边:“诶,他们不是擅长强攻吗?我们这样……”
一路上,唐钟儿喋喋不休,把脑子里一整套计划和罗薇讲完,觉得简直完美无缺,就差实际来打一场了,整个人一下子像注入精气神的皮偶,微微上扬的眼尾都透着快意。
罗薇也被她的计划打动了,口里满嘴茉莉花香,她餍足地眯起眼,点头:“那周末再和3班约一场球?”
银杏树半青不黄的落叶飘到两人面前,唐钟儿捡起来,在手上转了两圈:“来不及了,下周就比赛了,这周……周四晚自习之前吧?我问问周远舟。”
罗薇:“好呀。”
两人穿过操场主席台下面的小门,踩着昨晚下雨留下的积水,慢悠悠往教学楼走,天边飘着模糊的云。一中的大课间在第二三节课中间,奢侈的二十五分钟,本来这时候是要下去跑操的,不巧,昨晚下了场暴雨,现在雨虽停了,但橡胶跑道上还是积满了水,踏上去水花四溅还不安全。这样的时刻最令人欢欣雀跃,不用跑步,没来得及吃早点的人可以悠哉地去趟食堂,上节课昏昏欲睡的人可以直接倒在桌子上,睡个不省人事。
唐钟儿将吃完的茉莉饼纸袋塞进垃圾桶,刚要往楼道走,忽然余光瞥见挂在操场铁栏上大红的光荣榜。
罗薇看她站住脚,也凑上去:“你没看过?”
一中每次大考都会将年级前30名照片和姓名贴在光荣榜上,剩下的前100名只有名字没有照片。她们现在才高一,连一次期中考都还没有,自然也没有榜单。
唐钟儿胡乱点点头,她视线落在高二一栏,第一张打头是个男生,整整齐齐穿着一中红白相间的校服,没什么表情,但那双黒阒阒的眼睛和下面三个大字却让唐钟儿打了个激灵。
不会吧……
这么巧?
张允粲?是他?
他和公交车上那人……是一个人??
完蛋了,唐钟儿心里苦笑,想想她开学不到两个月,先是把人饭盒扣了,后又误以为人家是流氓,先前道歉找不着人,后面又骂人家……天呐。
唐钟儿再一次对自己的脸盲感到绝望。
其实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天底下人都长着两只眼睛一管鼻,一张嘴巴两只耳,若不是天天见,发型和衣服一变,谁能认得出?所以那些见一面就能立即记住别人的能力到底是什么魔法,她这个麻瓜愿意高价收购。
中午放学,唐钟儿婉拒了罗薇去唱片店的邀请,拖着步子上了公交,本想着要是能在公交上遇见他就再好不过,她两罪并罚,一齐道歉,她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结果刚好赶上高峰期,人潮猛似虎,她一下子被从车头挤到车尾,一张车塞得鼓鼓囊囊,就算那人在车上,也被潮水一样的人阻塞得如天南海北。
唐钟儿被挤得贴在车玻璃上,早就打消了能偶遇的心思。可没想到刚下车,就在公交站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无他,此人个子本就高,还站得笔直,身上校服生生被他穿出军装的笔挺感,是人都忍不住下意识往他那看一眼。
他手里握着手机,低头敛眉,神色专注。
唐钟儿站在他几步开外,不断有人从他们中间走过,她心里忽然升起几分犹疑。
说什么?对不起?感觉有点奇怪,上次他还嘲讽她是什么“正义使者”。
真可恶,不说话吓人,一开口又气死人。
后面一个大姨提着大包小包,手肘推着挡路的人:“让让,让让,挡在路中间干什么?有没有公德心了?”
唐钟儿还在神游天外,被推得一个趔趄。
“重死我了,现在的年轻人,哎哟……搞什么。”大姨嚷嚷着,消失在公交站台后面。
等她稳住,抬头,发现刚才站在那的人忽然没了踪影。
没等她懊恼,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给你。”
唐钟儿转头,先是看见一段雪白的脖颈和线条清晰的下颌,雏鸟尖喙一样的喉结,再往上是熟悉的黑阒阒的眼睛,淡淡盯着她,她呆呆的:“什么?”
张允粲微微退后一步,似乎对她过分直白的视线感到不适:“你的钱包。”
唐钟儿一下反应过来,视线终于从他脸上挪下来,低头一看,熟悉的淡青色钱包正静静躺在他手上。
唐钟儿接过,没来得及打开看,见他转身要走,忙往前跨了一步,挡住他的路,道:“你又回去找她了?”
张允粲停下脚:“嗯,不过没找到人,只找到了钱包,卡还在,钱没了”
唐钟儿:“警察都不管的事,你还管。”
张允粲:“我顺路去看看。”
这顺路顺得也太巧了。
唐钟儿:“谢谢啊,还有对不起,我……”
没等她说完,张允粲绕过她就走了。
“哎——”唐钟儿转过头喊,可惜人身高腿长,转眼间便走出十步开外,也根本不在乎她这气急败坏的大喊。
唐钟儿打开钱包一看,果然身份证学生卡和电话卡都还在,但也只剩三张卡了。又想起张允粲那张冷得像冬天菜市场杀鱼案板一样的脸,忍不住嘀咕:“做好事搞得像讨债一样……”
捏住手上失而复得的钱包,唐钟儿弯了弯唇,这个钱包跟了她蛮多年,丢了其实她还蛮伤心的。其实第二天她也在被偷的那个车站下车去找过,但一无所获,没想到还能失而复得。
说起来,其实他人真的蛮好的,除了冷了点儿。
说话也不好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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