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禾花了好几秒钟用来消化这句话，“退圈？”
“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有认真考虑过的。”陈京瑜找了一个位置放手机，“第一，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系统训练，目前事业有点起色，但只是运气好，像我这样的替代品多得是。
第二，我不太听话，秦总和公司的其他高层，多少对我有点意见。工作上的一些事情，超过了我的接受范围和底线，我不能继续下去。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不可能永远一个月只和你见面两次。”
说得有理有据，人总是要自己经历过，才能体会过来人的劝导。
周禾点点头，“你是个成年人，自己做决定，可以承担后果。”
这话客观冷漠，在陈京瑜听来有点刺耳。周禾是他女朋友，同时也是星元的老板之一，公司有几个高层认为，他有发展潜力，如果他继续待下去，重点培养也说不定。他说要走，自然会对公司造成损失。
他观察周禾的脸色，没发现什么异常，声音低下去，小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反反复复，没个定数？”
“怎么会？”这话问得周禾十分到诧异，“我心里想的是什么，说的就是什么。两三年换一份工作，是很正常的频率，要多尝试，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适合什么。”
“我说这话，没有觉得你麻烦的意思，而且你之前也说过，给自己两年时间，你继续或者停止在这个行业发展，我都不会太惊讶。”
她说话直接，不会弯弯绕绕，也不至于骗他，陈京瑜放下心，简单说了下以后的计划后，到了工作地点，挂了电话。
没多久，小琼拿一支光秃秃的荷花梗，追着周领抽打。周领怀里捧几支莲蓬和未开的荷花，左躲右闪不还手，偶尔被打到也不呼痛。
他快步躲到周禾背后，告状道：“她打我。”
小琼丢下荷花梗，喘匀了气，朝周禾诉苦：“我好不容易摘到一朵荷花，他把花瓣全给揪下来了，他还嘲笑我手短脚短，只能摘到一朵。”
周禾朝周领伸出手，拽过几支荷花，“赔她。 ”
“凭什么？”周领牢牢抓着，没松手，“这是我花钱买的，倒是她，扣扣搜搜，几块钱都不愿意出，还自己去荷塘里摘花，破坏公物，我看着都脸红。”
小琼气得跺脚，“我都说过，没看见卖花的，才自己摘了一朵，你老是污蔑我。”
周领伸舌头朝她略略略，“就不给，小矮子抢不到。”
小琼扑上去，和他打做一团，“就你高！”
两个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动口又动手，说得周禾脑袋发昏，她掰了个莲蓬吃莲子，挪远了一些，在吵吵闹闹中，耐心等他们结束。
刚刚陈京瑜说，让她再等两三个月时间。
不是很长，她等得起。
周禾上班的第一天，光忙着和老员工叙旧，什么正事都没做。
小琼在电脑屏幕后听得打瞌睡，不能玩手机，不能光明正大睡觉，只能靠蜘蛛纸牌来强撑精神，她在备忘录写下：收两本书放包里拿到公司，带薪学习。
工作助理和生活助理，是两个毫无关系的工种。这是小琼工作三个月得出的结论。
从一开始打印机都不会用，到如今处理事项井井有条，小琼安慰自己，身体上的痛苦给她带来了心灵上的升华。
钱是越来越难挣了。
好在工作上手之后，除了周禾随时交待的突发要求，其他的事情并不能花费多长时间，小琼在工作和学习中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周禾有时候在办公室，听小琼看书时不自觉念出声，会恍惚自己回到了高中时代。
陈京瑜在一个月前，再次提出解约，他手上基本没什么工作，只等星元的处理办法。
违约金的数额，是周文秉和秦景一起商议后的结果，秦景是不愿意放人的，开出一个离谱价格，被周文秉劝了好久，许了不少好处，才愿意松口，给了一个陈京瑜堪堪出得起的价格。
谁曾想，陈京瑜说考上了公务员，礼貌地问违约金还用不用赔。这下连周文秉都有点吃惊，和秦景一起，来问周禾知不知道情况。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的眼神正常一点，我又没必要说谎。”周禾正襟危坐，“他只和我说要解约、要退圈，可从来没说过他考上了公务员。”
嘴上这么说，周禾心底在暗暗发笑，她男朋友真是出乎意料，一箭双雕，从星元脱身，不用赔违约金，还把工作落实了。
不愧是她周禾看上的男人。
周文秉问了几句，心情就恢复了正常。秦景久久不能平静，几乎要抓住周禾质问：你到底是艺人的女朋友，还是公司的高管，这两个身份，到底哪一个对你更重要？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周禾能请人代理工作一年之久，半点不关心，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秦景冷着脸，一个多月没理她。
对于这场单方面的冷战，周禾最开始还有一点情绪波动，热脸贴冷屁股不到一周，就放弃挽回，随他去了。
陈京瑜和星元的事情了结，朝九晚五上了几周正常的班，慢慢适应平缓而有规律的生活，工作内容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下了班开车接周禾一起回家。
顺利的话，车停在公司楼下，发给消息，周禾就收拾东西下来。不顺利的话，等个十几分钟，和走过去的前同事打个招呼。
比如今天就不太顺利。
陈京瑜解约，场面闹得不太好看，一般来说，没有任何理由再回来自取其辱，所以有八卦一点的前同事看到他，上前问他在等谁。
陈京瑜降下车窗，笑一笑：“等女朋友。”
前同事睁大眼睛，指了指陈京瑜，又指了指公司大门，“你？等女朋友？你女朋友谁？女朋友在这个公司？那为什么还要解约？”
陈京瑜决定挑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回答：“等周总。”
前同事难以置信，几乎是忘记了说话，半晌接了个电话，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边走边回头，看着陈京瑜伸出车外的手，犹疑不定。
第二天就有风言风语传到周禾耳朵里，说什么陈京瑜傍富婆，她以权谋私逼迫艺人谈恋爱，总之两个人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禾听得想笑，没阻止，反而通过小琼的转述，加入了吃瓜大军。
接女友下班回家，本来是一件非常令人幸福的事情，只是幸福中夹杂了小琼这个旁观者，陈京瑜就觉得这份幸福没有这么自然。
所以在在小琼郑重其事，说自己考上本科的时候，陈京瑜在饭桌上，自酌自饮，开心得一连喝了三杯啤酒来庆祝。
看他手里那小杯子，开心是真，但多少有点心不诚。
周领也朝小琼贺喜：“孩子终于有书读了，接受文明的熏陶，多学点文化知识，做个有修养的人，以后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野蛮，动不动就打人。”
小琼按捺住从心底升腾而起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是你该打。”
要不是周围这么多人在吃饭，需要维持形象，在周领说出“多学点文化知识”这句时，小琼早就手动让他闭嘴。
意思不就是她没文化吗？周领有文化，有文化的人骂人还拐着弯。
又要开始了，周禾一人夹了一块肉，“这家茶油鸭是出了名的好吃，不要错过，冷了味道就变了，赶紧吃。”
陈京瑜看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碗，心里十万分不平衡，“他们都有，就我没有吗？”
周禾只能给他碗里也夹满了菜。
陈京瑜心满意足，随便周领和小琼怎么斗嘴，开开心心和周禾一起吃饭。
小琼搬走那一天，陈京瑜十分殷勤，他帮上门取件的快递员，把大包小包挪到电梯里。等小琼抱着周禾哭完，一把将周禾扯过来，朝着小琼微笑，意思是：到此为止，你可以走了。
小琼抽抽噎噎的，上气不接下气，“我放假来找你玩。”
周禾摸摸她的头，“好。”
等小琼消失在视线内，陈京瑜的心情就像是把碍事的小孩送去了学校，没来由地感到放松。
他像是发了疯，放声大笑，突然把周禾横抱起来，在客厅转了几个圈。
周禾下意识紧紧揽住陈京瑜的肩膀，直到两人一起摔进沙发，看他近在咫尺的脸，问道：“就这么开心？”
“以后就只有我们了，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地、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陈京瑜激动地在她脸上猛亲。
“不要，你亲得我脸上全是口水。”周禾边笑边躲，躲无可躲。
陈京瑜捧着她的脸，“迟了，你甩不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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