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去四

荆天狱只觉整个身体一时如在火上炙烤,一时又冻若冰窖,正在危急之时,一股暖暖气流自大椎穴源源不断涌入,将他体内两股混乱之气导以正法,归以正源,一人嗓音沉沉在耳畔低语道:“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霎时灵台一片空明,荆天狱仿佛置身于一片寂灭之中,没有天,没有地,没有万物,甚至没有自己。

缓缓睁开眼时,见到李凤迤一脸淡笑,面对自己轻轻地道:“恭喜你,禁制已解。”他脸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一见便知勉强动了真力,乃至伤到内腑,而荆天狱则汗湿重衣,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闻名不如见面,念菩提果然厉害。”荆天狱缓缓地道。

李凤迤拭去唇角血迹,气息不甚稳地道:“此心法必须用心不二,不思善也不思恶,寻常人被七情六欲所困,一旦起念,极易走火入魔。”

荆天狱虽已亲身领会到念菩提的厉害,可听李凤迤这样说,难免要问:“不思善也不思恶,难道你能做到?”

然而话问出口,荆天狱就知自己是多此一问,毕竟人家早已练成多年。

李凤迤果然也没回答,而是道:“现在你已自由,但你曾答应我三件事,可否实现你的承诺?”

“哪三件?”荆天狱问。

“第一件,前段时日江湖上‘六道轮回’之招再现,飞云连环镖局总镖头连慕容因此招身亡,若届时我需要你帮忙,你不能拒绝。”

“可以。”

“第二件,我希望你答应我,若遇到当年围剿你的那十人,请不要轻易出手。”李凤迤道。

“哦?”一提到此事,荆天狱周身杀气顿现,他紧盯李凤迤一字一顿地道:“给我一个不能出手的理由。”

“因为他们亦是受害者。”李凤迤回答。

“说详细点。”荆天狱冷冷地道。

“当年围剿你那十人,皆是被人用药物所控制,是以杀你并非他们本意,而是有人暗中布计,欲灭婆娑教。”

“你又是如何知晓?”荆天狱又问。

“第三件,我所知的一切,攸关我之性命,三年内,请你切勿追问。”李凤迤却道。

荆天狱闻言瞬间逼近他道:“我怎知你不是真凶?”

“日后待你查明一切,若我是真凶,自会引颈就戮。”

荆天狱目不转睛盯着李凤迤,见他神情坦然,语调从容,虽面无血色,却似无惧生死,过了好半晌,他方出声道:“三年,恰好是你为我医治的时间,我会在三年内查出幕后凶手,若此事当真与你有关,我绝不会对你留情。”

“既然这三件事你都已答应,那么我需要你见一个人。”李凤迤道。

“谁?”

“见到他时,你自会知晓。”李凤迤有所保留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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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制面具慢慢揭开,露出一张年轻忧郁却又沧桑沉重的一张脸来。

荆天狱一见不禁微微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是暮江城?”

多年前,暮江城名声极盛,但真的已是多年前,荆天狱那时见到他,他最多十八岁,虽未见过他出手,但一下子就记住了那张脸,和他手中冠绝天下的藏鸣之剑。

再后来,他忽然销声匿迹,整个江湖上再无他的消息。

“暮江城已是过去,现在我的名字是木成舟。”木成舟的表情微露苦涩,道。

“你已改用木剑?”荆天狱早已注意到他身后的剑。

“暮江城杀过太多人,我改用木剑救世人,希望能用尽余生来为自己赎罪。”木成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的自责已清晰到无法错认,他的嗓音低低沉沉,像是被一层又一层的罪责牢牢束缚住,无从脱身。

据荆天狱所知的暮江城,是少年侠士,是惊才绝世,也是英雄盖世,而他如今有此一说,不禁令他微微感到好奇。

“不瞒荆教主,三年前婆罗山大战,木成舟亦是其中一员。”木成舟又道。

此言一出,荆天狱微微一怔,随即就明白李凤迤让他见木成舟的理由,既是当年围剿自己的十大高手之一,那他自然杀他不得,但心中疑问一日不解,当年被逼杀的怒火就一日不会消减。

“如此说来,那日藏龙剑法已出,你却并没有使用藏鸣。”荆天狱冷冷一笑道。若非如此,他又岂会认不出来?

木成舟微垂眸,正要开口,李凤迤却先一步道:“暮江城之过往,终有水落石出之日,婆娑教之亡,总也有血债血偿之机,荆兄你又何必急在一时?”

这“荆兄”既有故意拉拢关系之嫌,又有提醒他方才答应了三件事之用意,荆天狱“哼”了一声,淡淡道:“答应过的事我绝不会反悔,我看,急的人是你才对。”

“咳咳,看起来的确是我多虑了。”李凤迤掩饰性地打开手中那把玉骨折扇,干咳一声说道。

木成舟轻叹一声,对荆天狱道:“待三年之期一到,木成舟会再向荆教主请罪。”

“若要请罪,三年后不妨带上幕后真凶,一并前来抵罪。”荆天狱面对木成舟道,若李凤迤所言不虚,木成舟确非罪魁祸首,那么杀了他也无济于事,而观他一身负疚之色,恐怕的确有内情未解,他在栖梧山庄修身养性三年,又岂会连这点耐心都没有?再加上,李凤迤所言是真是假,他也必须观察一阵子才能确认。

“木成舟会尽力找寻。”

“在此之前,我要先去一趟京城。”李凤迤忽道。

“你打算何时离开?”木成舟问他。

“自然是越快越好。”李凤迤道。

“你不在这里休息几日?你方才动过真气,恐怕接下来几日……”

“我无事,问君姑娘多讨几味药便是。”李凤迤打断他的话道。

木成舟闻言微微一叹,知道李凤迤固执,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旁默默不语的荆天狱瞥了李凤迤一眼,不禁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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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中,梧桐满园,花海无边,映照得整片蓝天都泛起了丝丝绚烂绮丽之色,一眼望去美不胜收。

君雪翎站在亭中,听到脚步声,头也未回,便低低道:“你要离开了?”

李凤迤在不远处止住脚步,随口轻吟:“城阙辅三秦,风烟望五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呵,好一个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是在劝我,莫要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吗?”君雪翎垂首苦苦一笑,道。

“咳、咳,你最清楚我的病情。”李凤迤掩唇轻咳一声道。

这个回答让君雪翎浑身僵了僵,却仍然道:“纵是如此,君雪翎此生也不悔。”

李凤迤不由无奈,道:“雪翎,我很抱歉。”

“天涯海角,只要你记得这里有一座栖梧山庄,对君雪翎而言便已足够。”

“栖梧山庄,留凤栖梧吗……”李凤迤喃喃着,却正色道:“君姑娘,一定有更适合这里的人,愿为姑娘驻足。”

话说到这个地步,君雪翎自知无法转圜,她转过身,望着他道,“那在你离去之前,能否赠我一曲?”

面对如此多情的女子,这样简单的要求李凤迤自是不能拒绝。

“好。”他拾阶而上,在石桌前坐下,手指轻抚琴弦,“铮铮”几下,一曲李白的“短歌行”便自他指尖缓缓流泻而出:

“白日何短短,百年苦易满。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麻姑垂两鬓,一半已成霜。

天公见玉女,大笑亿千场。

吾欲揽六龙,回车挂扶桑。

北斗酌美酒,劝龙各一觞。

富贵非所愿,与人驻颜光。”

李凤迤瘦长的手指将琴弦拨得铿锵有力,慢声低吟的词句听来洒脱豪放,就如同他给人的感觉,不拘形迹,潇洒自如。

君雪翎看着他,不禁在心中低吟: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而面对此人,她的确什么都不能说,即使思慕,即使眷恋,也无法将他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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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栖梧山庄之时,木成舟已经在庄外等着他了,李凤迤慢步出去,驻足回首。

山庄幽静,满园芳华,奈何万物生灭,谁又真正留得住谁呢?

李凤迤回过头,面对木成舟,问:“荆天狱呢?”

“他已先一步离开了。”木成舟答。

“那我们也走吧。”他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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