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几日苏珏一直在苏府里待着,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安静地好像这个家里从未有过她这么一个人一样。
苏珏这么做主要还是在等,等那些藏在暗处的眼睛按捺不住。
果然,第三日清晨,两封烫金请帖便递到了案前。
这两封请帖一封来自于玉瑶长公主,李妍,邀她参加她每年都会举办的赏花宴。而另一封则是来自昭景王妃,赵朝芜,邀她参加昭景王的寿宴。
苏胜在将这两封请帖交给苏珏的时候因为担心她不懂这些还特地向她解释了下这两位的来历,只是在他说到昭景王的时候苏珏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
这位玉瑶长公主是妙太妃的女儿,同时也是秦王李远的双胞胎妹妹,今年已有二十八。她在十八岁的时候就已经搬出皇宫,有自己的府邸,还有一位驸马。这位驸马名叫程方浩,是门下侍郎程赋之子。他们成亲已有八年,只是至今仍无子女。这位玉瑶长公主会向她递请帖苏珏并不觉得奇怪,因为听说这位长公主平生最爱热闹,从她拥有自己的府邸开始每一年她都会办这个赏花宴。这个宴会虽说是赏花,但赏的却不是真的花,而是这些高门贵女。这赏花宴是给这些高门贵女大放异彩的一个机会,每个参加的贵女都需要准备一种才艺,最后由这位长公主还有一些她请来的在各个方面都颇有威望的女先生们评个头等赢个彩头之类的。
苏珏指尖抚过请帖上鎏金的花纹。这样的场合,正是织网的好时机。
另一封帖子却让她眉头微蹙。
这位昭景王李江今年五十,是现在这个皇帝的叔叔,先皇的弟弟。他这人有些特别,从不主动过问朝堂之事,就是个闲散王爷,没事找人下下棋,在自己府里逗鸟练剑,总之一看就是个没有什么野心的。还有他的王妃,赵朝芜,她是礼部侍郎之女,而且还是一个庶女,所以说她能嫁给李江已经算是十分高嫁了。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身份差距,又或许是因为她的性格使然,这位昭景王妃做事低调,她除了一些重要的宴会,其他人的宴会她从不参加,更别说主动办一个宴会了。所以苏珏觉得奇怪,虽说李江到了五十办个寿宴也十分正常,但是如果是以他们夫妻两个平时低调的作风来看的话,这个寿宴就有点不正常了,她想这也是为什么苏胜在递给她昭景王府递来的请帖时眼中会闪过一抹疑惑。
烛影摇红,两封烫金请帖在苏珏指尖翻动。她凝视着窗外的月色,茶盏中的碧螺春早已凉透。
“北书。”她忽然开口,“去告诉苏管家,这两处宴请,我都应下了。”
青瓷茶盏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无论那两位贵人打的什么算盘,于她而言都是织网的良机。一个初归的将门孤女,值得他们设什么陷阱?至多不过几分试探罢了。
*
“什么?她竟敢应下?”
竹影轩内,苏寒尘手中的药杵重重砸在臼中。他挑眉冷笑:“我们这位妹妹倒是胆大,连京城各家女眷都认不全,就敢去那等场合现眼。”窗外秋风忽急,吹得他衣袂翻飞,“若是丢了苏家的脸……”
案几另一侧,苏墨擦拭长剑的动作未停。寒光凛冽的剑身上,倒映出一双比剑刃更冷的眼睛。
苏寒尘也不在意苏墨的无视,他又换了个姿势坐着,嘴角向上扬了几分,“诶,苏墨,你说这昭景王夫妻俩低调了这么多年,怎么会想起要办寿宴?听说李明舟和昭景王的关系不错,他虽说是比我早了半年回来,但是这两年他在这些宴会上出现的次数还没有我多,你说这回昭景王的宴会他会参加吗?我倒希望他参加,这样我也不用被当成猴子一样盯着了。”说到这,苏寒尘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的幸灾乐祸。
李明舟?
这回苏墨擦拭着佩剑的动作倒是顿了一息,随后就听到一句温润且坚定的“他会”。
苏珏叫北书找苏胜回话的同时也叫了北棋去打听苏墨与苏寒尘会不会参加昭景王的寿宴,她也好有个准备。
这些日子下来,芙蓉居里的四个丫鬟,脾性已叫她摸得透彻。北琴姿容出众,处事滴水不漏,房内一应事务交予她最是妥当;北棋生得讨喜,一张巧嘴在府中左右逢源,打探消息非她莫属;北书心思细腻,不过几日便能从她眉梢眼角的细微变化中揣摩出心意。
至于北画,她很少在苏珏面前转悠,因为苏珏的屋子有北琴照看,身边有北书伺候着,北棋偶尔会和苏珏说说话,办一些她吩咐的事情,北画自然就没什么活干了。而且最重要的是苏珏身边还有一个‘从小’就跟着的画梅,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照顾。
不过苏珏倒是叫画梅试了试北画的身手,画梅也照做了,而她得出的结论是她是一个学武的好苗子,只是和从千阁出身的画梅相比还差了一些,但是对付一些普通的小毛贼还是绰绰有余。
想到此处,苏珏唇角微扬。这院子里的丫鬟各有所长,倒是省了她不少心力。眼下除了要应付那两位心思难测的“兄长”,倒也不必太过忧心。
“小姐。”北棋回来得极快,裙裾还带着秋风的凉意,“两位公子都接了昭景王的帖子。”
苏珏听到后只是点了下头。昭景王的寿宴在前,长公主的赏花宴在后。无论如何,那两位总该在寿宴上替她引荐一二——毕竟她如今顶着苏家小姐的名头,若在人前出了差错,丢的可是整个苏府的颜面。
秋日的晨光透过竹帘,在宣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珏提笔蘸墨,笔尖在纸上徐徐游走,浑然不觉窗外已立了道人影。
直到手腕微酸,她搁笔抬眸,正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竹影婆娑间,苏墨一袭靛青长衫立在院中,不知已看了多久。
“大哥?”苏珏指尖还沾着墨渍,慌忙起身相迎,“怎的来了也不叫人通传?”
苏墨也回了苏珏一个温润的笑容,“看你练字练得专心就不想打扰你,我也没来多久。”
“外头风凉,大哥进屋说话吧。”苏珏侧身引路,裙裾扫过石阶上零落的桂花。
茶香氤氲中,苏墨指尖轻叩案几:“这几日我都在忙,所以没空来看你,不知道你住得可还习惯?”
苏珏微笑着点了下头,“多谢大哥关心,头两天还有点不习惯,现在已经适应了许多。”
苏墨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听苏管家说你应下了昭景王府递来的请帖?”
苏珏只是点了下头没有说话,她笑着看着苏墨,等着他的后话。
“你刚回来,确实应该多去参加这种宴会结识一些朋友。明日我与寒尘也会赴宴,只是我们毕竟是男子,有些事情也帮不上你。不过还好,母亲在世时与昭景王妃时常有来往,关系还算不错,所以我想这次宴会她应该会帮你认识一些人,你也无需太紧张。”
苏珏笑着点了下头,“多谢大哥提醒。”
苏墨看着苏珏脸上的笑容眼眸深了深,随后他又笑着问道:“我听说你还应了玉瑶长公主递来的请帖?”
茶盏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苏珏倏地抬眸,又急急垂下眼睫:“是珏儿思虑不周,只想着长公主金枝玉叶,若贸然推辞……”声音渐低,攥着帕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苏珏最后看苏墨的那一眼又小心,又内疚,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对他这个才刚认没几天的大哥的畏惧。
苏墨看着苏珏的眼神眉心一跳,苏珏的这副样子就好像他说了什么令她难堪的重话,可偏偏他还什么都没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而已,不过苏珏这样子却恰好堵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一些话。
这么想着,苏墨看着苏珏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他现在已经有些分不清苏珏是故意这么说的还是真的怕他责怪。如果她不是故意的那也没什么,只是如果她是故意的,那她揣摩人心的功夫可真的不可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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