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厅外等候的众人并不知晓关桐与李筱绡交谈的内容,只见李筱绡最后冷着一张脸拂袖而去,而关桐却怔怔站在原地,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出神。这般场景杜音等人早已司空见惯,唯独苏珏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仿佛生了根的关桐。
李筱绡离去后,关桐显然兴致缺缺,杜音几人见状也未久留。就在苏珏即将踏上马车时,忽闻身后传来关桐的呼唤。
苏珏回首,只见关桐立在府门石阶上,眉宇间凝着几分踌躇。待她走近,关桐一把将她拉到廊柱后,压低声音将方才与李筱绡的争执和盘托出。
“除了她还能有谁?”关桐咬着唇,指尖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谁会这般多事在我父亲面前嚼舌根?可李筱绡那模样……”她声音渐低,“她看我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往日虽不待见我,却从未这般……”
苏珏瞧着关桐困惑的模样,不禁莞尔:“你怎就笃定是旁人告密?许是关将军偶然听闻也未可知。再者,你怎知当日只有李筱绡认出了你?说不定是哪位故人瞧见了,今日与令尊闲谈时顺口提及。”
“绝无可能。”关桐斩钉截铁地摇头,“我有信心,除非当面撞见……”她忽然顿住,若有所思,“不过你说我爹可能从别处……”
见关桐欲言又止,苏珏打断道:“不过是我妄加揣测。若真想知晓真相,不如去问关将军。如今他气也该消了,你多说几句软话,想必……”她话锋一转,意味深长道:“倒是李姑娘着实冤枉。人家今日专程来贺寿,却被你气得拂袖而去,待真相大白,你可得好好赔礼。”
说着,苏珏眼波微转,余光掠过府内树后那片若隐若现的衣袂。
关桐长叹一声,垂首道:“罢了,既然你不愿明言,我自去问我爹便是。”
待问清心中疑惑,关桐终于放苏珏离去。暮色中,苏珏的马车辘辘远去,而树后的身影也悄然隐入渐浓的夜色。
苏珏回到苏府后并未直接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去了苏老将军的居所。
听闻苏珏前来,苏老将军并不意外。自李明舟的信送来已有几日,他早料到苏珏会来寻他。
苏珏进门后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随后眉眼含笑,温声道:“今日去关府贺寿,临行时关将军特意托我向祖父问安。他说您自退隐后深居简出,他虽有心拜访,却总寻不到合适的时机。如今见我与关二小姐走得近,便想借这层关系登门一叙,不知祖父意下如何?”
苏老将军并未立即应答,而是定定地看了她许久,忽而低笑两声,道:“有何不可?老夫不见客,不过是厌烦那些文官虚与委蛇。关鸿是个爽快人,不似他们那般啰嗦,他若来,倒也无妨。”
苏珏闻言,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轻松,随即莞尔道:“话既带到,孙女便不打扰祖父休息了。”
苏老将军和蔼地点了点头,面上笑意慈祥,可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始终未减锋芒。
关将军托她带话是真,但苏珏方才所言,亦含试探之意。她虽不知李明舟信中具体写了什么,却也能猜到——他必是向老将军挑明了他们的计划。她今日这番话,便是想探探他的态度。他们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求他在某些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譬如……她与李明舟的婚事。
如今看来,他应是默许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苏珏刚踏入房门,忽而脚步一顿,转身无奈地看向一路欲言又止的画梅:“从关府回来到现在,你憋了一肚子话吧?想问什么?”
画梅猝不及防被点破,先是一愣,随即犹豫道:“方才您对关小姐说的那些话……奴婢都听见了。只是不明白,您为何会那样猜测?您说的那个人……会是谁?”
苏珏挑眉:“你憋了一路,就为了问这个?”
画梅认真点头。
苏珏失笑:“想知道直接问便是,何必吞吞吐吐?”她顿了顿,眸色微深,“其实也不难猜,进阿桐院子时,我注意到一个人。”
“谁?”
“秋容。”
“秋容?”画梅回忆了一下,“她生得标致,奴婢一进院子就瞧见了。”
“那你可注意到她的神情?”
画梅摇头:“奴婢只匆匆扫了一眼,未曾细看。”
“当时满院子的下人,个个神情惶然,唯独她频频望向阿桐的屋子,眼神闪烁,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画梅瞪大眼睛:“这您都看得出来?”
苏珏轻笑:“直觉罢了。起初我也没多想,直到见李筱绡寻阿桐说话,才觉蹊跷。那时众人目光皆被她们吸引,可你是习武之人,若有人暗中靠近,必瞒不过你,对吗?”
画梅恍然大悟:“难怪!当时门后确实藏了个人,似在偷听,但那是关府,奴婢不敢妄动,便装作没看见。小姐您也察觉了?”
“不止察觉,我还知道是谁。”苏珏唇角微勾,笑意莫测。
“难道是……秋容?”
苏珏颔首:“我与她对视了一眼。她大约是心虚,才要亲眼看着我离开。”
画梅听得瞠目结舌,若非亲眼所见,她断不敢相信世上竟有人能洞察至此。
“可若真是秋容,她是存心泄密,还是无意中被关将军听去的?”
苏珏未答,只是缓步走向书案,铺纸研墨,提笔挥毫。
“阿桐带她回府时,曾严令她不得提及女扮男装之事。她若真视阿桐为恩人,岂会忘记?”笔锋一顿,苏珏抬眸,眼中冷意微闪,“你说……她若真说漏了嘴,会是无心之失吗?”
画梅仍有些困惑,忍不住追问:“可她为何要这么做呢?”
苏珏搁下笔,墨迹在宣纸上洇开,恰好勾勒出两个凌厉的字。她侧眸看向仍在苦思的画梅,不禁莞尔:“你倒是对她的事格外上心。不过无论她有何目的,总归不会伤害阿桐,你也不必多虑。”
“小姐为何如此笃定?”画梅蹙眉,语气愈发迟疑,“经您这般分析,奴婢倒觉得这秋容心思难测,说不定当初接近关小姐就另有图谋……”
“你呀——”苏珏摇头失笑,“怎的像个好奇娃娃似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她抬眸瞥了眼窗外渐沉的夜色,“时候不早了,先去歇着吧,明日还有差事要办。”
见主子这般说,画梅只得压下满腹疑问,福身退下。
待房门轻掩,苏珏重新提笔,笔尖悬在纸上,眼前却不自觉浮现关桐那副没心没肺的笑靥。她唇角微扬,摇了摇头——这丫头自己惹的桃花债,还是让她自个儿收拾罢。
笔锋游走,墨迹渐干。苏珏搁笔端详纸上的两个名字,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
若她所料不差,秦毅年那边的事,这几日就该见分晓了。倘若顺利,现在就该着手准备对付秦毅峰……
“北棋。”她忽而扬声唤道。
不过片刻,北棋推门而入:“小姐有何吩咐?”
“大公子可回府了?”
“回小姐,大公子半个时辰前便回来了。”
“好,随我去趟大哥的院子。”苏珏起身理了理衣袖,“有些话需当面与他说。”
苏墨院中灯火尚明,他刚用完晚膳,见苏珏深夜来访,先是诧异,随即会意,挥手屏退左右。
这是自身份坦白后,苏珏首次主动寻他。原以为会有些尴尬,可当她对上苏墨温润如初的目光时,心头那点忐忑便消散了——他显然并未将“冒名顶替”之事放在心上。
苏珏暗暗松了口气,在苏墨对面款款落座。待他将一盏清茶推至面前,她才开口道:“本不该这么晚来扰大哥清净,只是突然想到一桩要紧事,怕夜长梦多……”
“但说无妨。”苏墨执壶为她续茶,雾气氤氲中,他的声音沉稳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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