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桐的目光落在秦霜脸上,未及开口,眼底的疑惑已如晨雾般弥漫开来。
秦霜迎着她的视线,唇角漾起一抹浅笑:“我们相识尚浅,时日不过朝夕,自不敢妄断你的品性。但与你相处,确如春风拂面,令人心安。”
关桐闻言轻哼一声,眼波流转:“少来这套。你分明是在说我这人藏不住心思,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才让你觉得轻松。”
秦霜掩唇轻笑,眼尾扫向苏珏:“倒是我小瞧了,这丫头也不是全然不解风情。”
关桐也跟着转向苏珏,眉梢微挑:“你们少拿我取笑。如今想来,你早知是秋容泄密,那日才会对我说那番话。与其说我心思浅显,不如说你料事如神。说说吧,究竟是如何猜到的?”
苏珏却不疾不徐地反问:“不如先说说,你知晓是秋容后,如何处置的?”
关桐顿时神采飞扬,连声音都轻快了几分:“说来也巧。从父亲那儿得知是秋容时,我本是一腔怒火——当初带她回府时就再三叮嘱,扮男装之事绝不可外传。谁知刚回院子,就见她垂首而立。我还未开口,她的泪珠已如断线珍珠般滚落。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莫说男子,便是我也顿时心软。她主动认错,说是与丫鬟闲谈时被父亲听去,事后越想越怕,这才来坦白。最后我只训诫了几句,便作罢了。”
苏珏与秦霜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如此说来,秋容仍在伺候你?”苏珏轻声问道。
关桐不假思索地点头:“既已认错,若再赶她出府,岂非显得我气量狭小?”
秦霜摇头失笑,眼中尽是无奈:“你啊,当真是……”
“我怎么了?”关桐不解地眨眼,“她既非存心,又已认错,难道真要因这点小事逐她出府?”说着又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苏珏。
苏珏唇角仍挂着那抹惯常的温和笑意,眼底却闪过一丝寒芒:“一个将救命恩人的叮嘱置若罔闻之人,纵无害你之心,亦不可轻信。若换作是我——”她顿了顿,声音轻柔如絮,“不会逐她出府,但我的院落,绝不会再容她踏入半步。”
关桐怔住了。苏珏此刻的笑容依旧温暖,却让她窥见了几分深藏的锋芒。虽觉此言冷酷,却又不得不承认其中道理。
“我明白你的意思……”关桐蹙眉,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只是秋容她,实在不像……”
苏珏忽而展颜一笑,方才的冷意如冰雪消融:“我并非要你即刻做什么,只是望你日后多留个心眼。良善是你的美德,却也易成软肋,莫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关桐默然颔首,窗外一缕夕阳斜照进来,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金影。
“既然已经确定那日是你误会了李筱绡,可打算向她道歉?”
苏珏话音未落,关桐便像被抽了筋骨似的,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了桌上,脸颊贴着桌面,闷闷道:“我倒是想,可一句‘对不住’容易,就怕李筱绡听了更恼我。”
秦霜原本只是静静听着,此刻却微微挑眉,眼中浮起一丝兴味:“李筱绡?我虽听过她的名头,却不知此事竟与她有关?”
苏珏轻笑,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说来话长,改日再细讲。总之,阿桐那日误以为是她向关将军告密,当众说了几句重话,直接把人气走了。”
秦霜讶然:“我听闻她与关家嫡次女素来不睦,怎么竟会出现在关将军的生辰宴上?”
关桐闻言,倏地直起身子,目光灼灼地盯着苏珏:“我也正奇怪呢,她怎么会来?”
苏珏被她盯得无奈,唇角微扬:“你问我作甚?问她去呀。”
关桐撇了撇嘴,索性耍起无赖:“我不管,你们得帮我想个法子,怎么才能让她消气?”
苏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慢悠悠道:“阿桐,可曾听过‘烈女怕缠郎’?”
关桐点头,随即又蹙眉:“可我又不是男子,这话与我何干?”
“重点不在男女,而在于‘缠’。”苏珏笑意更深,“你若诚心道歉,便厚着脸皮多寻她几次,她总会心软的。”
关桐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心软?李筱绡?”
苏珏耸耸肩,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模样。关桐又转向秦霜,后者只是含笑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关桐长叹一声,认命般道:“罢了,先试试你这法子吧。”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你们是怎么遇上的?还有,阿霜——”她上下打量着秦霜,语气愈发好奇,“瞧你这身打扮,必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可你生得这样美,我怎会从未听说过你?”
“你怎会没听说过?”苏珏唇角微翘,意味深长地看向关桐。
秦霜笑而不语,只静静望着她。
关桐皱眉思索片刻,蓦地瞪大双眼,惊呼道:“你该不会是秦相府上的那位二小姐吧?就是传闻中被秦相捧在手心里的那个!”
秦霜原本正要点头,却在听到后半句时,笑容微微一滞,随即淡淡道:“我是秦霜。”
关桐沉浸在兴奋中,丝毫未觉她语气中的异样,仍雀跃道:“原来是你!玲玲果然没看错,你当真是渊城第一美人!”
秦霜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笑:“美人虚名罢了。女子再美,终究逃不过相夫教子的命数,与旁人并无不同。”
若是旁人,或许会与她争辩几句,可关桐听了,却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她仍不死心,追问道:“那秦相当真如传闻那般,对你视若珍宝?”
话音刚落,苏珏便不着痕迹地打断:“阿桐,你被慧远大师叫来这么久,关夫人不会担心吗?”
关桐本想说“无妨”,却在触及苏珏略带警示的眼神时,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笑道:“是了,我娘怕是等急了,我得赶紧回去。”
苏珏颔首,秦霜亦浅笑送别。二人目送关桐离开禅房,待脚步声渐远,室内才重新归于寂静。
禅房门扉轻阖的刹那,秦霜唇畔浮起一抹浅笑:“方才多亏你解围,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追问。”
苏珏漫不经心地执起茶盏,指尖轻抚杯沿:“她这人倒是有趣。若说她没眼色,偏生一个眼神便能领会;若说她机敏,却又常常口无遮拦,浑然不顾他人感受。”
“正因如此,与她相处才格外自在。”秦霜低眉浅笑,素手轻拢鬓边碎发,“不过,你支开阿桐,应当不止是为我解围这般简单?”
苏珏眼波微转,唇边笑意深了几分:“有些事,还是莫要让那个没心没肺的丫头知晓为好。”她忽而倾身向前,“你说与阿桐相处最是舒心,我却觉得与你对谈才最是畅快。想必……有些话不必明说,你也能猜到我想问什么?”
“略知一二。”秦霜把玩着手中的平安符,朱红色丝绦在她指间流转。倏然抬眸时,那双惯常含笑的杏眸竟透出几分锐利,“不过我更想先听听,你究竟猜到了多少。”
“我的猜测么……”苏珏唇角微扬,眸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光芒,“我猜你不仅厌恶秦府,更厌极了……秦潇。”
茶盏轻叩案几的脆响中,秦霜先是一怔,继而竟笑出声来。那笑声似三月冰消,带着说不尽的释然与庆幸:“苏姑娘当真是……胆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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