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十九章

“我们县主人呢!”

一声尖锐的呼喊将苏珏从恍惚中惊醒。她慌乱地避开李明舟灼人的目光,转向声音来源——锦怡县主的贴身丫鬟。借着这个动作,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胸中翻涌的情绪。

丫鬟这一嗓子,成功转移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惊呼:“咦,不止锦怡县主,宋家两位小姐怎么也失踪了?”

宋氏姐妹暂且不提,锦怡县主年仅七岁,身份何等尊贵。若在秦府有个闪失,纵使秦相权势滔天,也难逃其咎。

秦丹脸色骤变,当即意识到事态严重。她顾不得身旁狼狈不堪的秦玉红,厉声呵斥呆立的下人们:“都愣着做什么?县主失踪还不快去找!要你们何用!”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不过这次混乱,已与苏珏等人无关。

苏珏侧首望向李明舟,还未及开口,就被苏寒尘冷声打断:“好一个宴席,倒让我平白捡了个世子妹夫。二位当着满堂宾客私定终身,看来是全然不将苏家放在眼里了。”

苏寒尘这话也算是一语双关了,他这是在告诉苏珏与李明舟二人,他不仅看出了苏珏不是他的亲妹妹,还看出了苏珏与李明舟之间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有李明舟在场,苏珏不必费心解释。她递去一个“交给你了”的眼神,转身走向等候多时的关桐。比起向苏寒尘坦白,如何向关桐解释,才是她此刻最头疼的事。

秦丹厉声吩咐下人寻找锦怡县主时,杜音与裴玲玲已被各自的母亲匆匆带离。关桐执意要等苏珏,关夫人无奈,只得先行前往前厅与众宾客一同等候。

苏珏走到关桐身旁,二人随着人群缓步朝秦府前厅走去。

“你可有什么想问我的?”苏珏目视前方,语气平静。

关桐脸上不见往日的嬉笑之色,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你与锦贤世子……所谋的是同一件事吗?”

苏珏微怔,侧眸看她,没想到关桐竟如此敏锐,一语切中要害。

关桐察觉她的目光,亦转头相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郑重。

苏珏轻轻一笑:“是不是同一件事,很重要吗?”

关桐移开视线,望向远处:“我与锦贤世子素不相识,但我爹曾多次提及他,言语间皆是欣赏。娴妃娘娘提起他时,亦满是赞誉。我爹虽从不与我谈论朝政,但透过娴妃娘娘,我多少知晓一些朝堂之事。”她顿了顿,声音更低,“皇上如今处境艰难,而真正能助他的,恐怕只有锦贤世子一人。”

苏珏脚步倏然一顿,听到后半句时,几乎想伸手捂住她的嘴。她迅速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一把拉住关桐,敛去笑意,肃然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话也敢说?”

关桐却笑了:“阿珏,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很清楚身处何地。”她目光灼灼,语气坚定,“我明白这世道加诸于我的枷锁,所以我才问你——若你与世子同谋一事,我必倾力相助。因你能做我想做而不能做的事,我亦能从中得到几分慰藉。若你并非如此,今日种种,我会当作从未发生,日后待你如初,只是……”她顿了顿,“心中终究难安。”

苏珏凝视她良久,那双眼中唯有坚定与信任。半晌,她轻叹一声,摇头道:“此地不宜多言。有些事,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她压低声音,“明日你寻个由头来我府上,能说的,我自会与你解释清楚。”

关桐闻言,终于展颜一笑,朝她点了点头。

因锦怡县主突然失踪,秦府上下乱作一团,所有宾客都被聚至前厅,府中能调派的下人尽数被遣出去寻人。

约莫半刻钟后,秦夫人终于现身。她面上虽仍挂着笑,可那笑意勉强至极,任谁都看得出秦府此番是摊上大事了。待她宣布散席,宾客们识趣地纷纷告辞,无人敢多留片刻看这烫手的热闹。

苏珏自不会久留。虽未亲眼确认计划是否成功,但见秦夫人那副强撑的形容,她便知今日之事已成七八分。

她是最后一批离开秦府的。刚踏出府门,便见京司的人马匆匆赶来。这一幕终于让她确信——那口枯井中的陈年冤案,终将重见天日。她的任务已然完成,接下来,便要看李明舟与苏墨的手段了。

苏珏与苏寒尘几乎是前后脚回到苏府。她刚踏入自己的院落,茶盏还未沾唇,便听见外间传来下人向苏寒尘问安的声音。

她轻轻搁下茶盏,叹了口气。苏寒尘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她,所幸她早有准备。

苏寒尘踏入屋内时,第一眼便见苏珏手执茶盏,正静静望着他。他脚步一顿,竟就这般停在了原地。

苏珏侧首,对画梅与北琴淡淡道:“你们先下去。”

二人无声退下,屋内霎时只剩他们二人。

苏珏目送房门合上,这才将视线转向苏寒尘,素手轻抬指向对面:“二哥请坐。”

苏寒尘神色晦暗不明,目光沉沉地凝视她片刻,方才落座。

“二哥可是要问今日我与锦贤世子之事?”苏珏执壶为他斟茶,“莫非世子解释得不够清楚?”

“你心知肚明。”苏寒尘冷笑一声,“既如此,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冒充舍妹究竟意欲何为?今日秦府之事是否与你有关?那日大哥生辰,你在书房逗留多时,之后大哥待你便格外亲厚,你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茶香氤氲间,苏珏不疾不徐地抬眸与他对视,忽而莞尔:“二哥一口气问这么多,倒叫我不知从何答起。不如先说说你的猜测,我再告诉你猜对了几分?”

苏寒尘眯起眼睛,见她这般从容,反倒笑了:“好,既然你想听——”

苏珏挑眉静候下文。

“初见那日,我便知你不是我妹妹。”苏寒尘指尖轻叩案几,“老头子何等精明,既允你冒名顶替,必有深意。起初我只当看场好戏,毕竟你酿酒的手艺确实有趣。直到今日——”他眸光陡然锐利,“李明舟当众求娶,秦府接连出事,我才恍然大悟,你所图非小。”

“锦怡县主我亲眼见与你们同游,若非你那出戏,她怎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失踪?还有白云寺那桩丑闻……”他倾身向前,“秦毅年好男色这等秘事,本该被秦府死死捂住,却闹得满城风雨。偏巧那日你也去了白云寺,回来不久流言便起。今日你又刻意打探秦二小姐……这一桩桩一件件,你敢说与你无关?”

茶水渐凉,苏珏唇边笑意更深:“二哥猜得不错,确实都与我有关。具体做了什么……”她指尖划过杯沿,“恕难相告。你只需知道,经此一事,苏府已无法独善其身。”

“我本不欲牵连苏府,谁知……”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要扳倒秦相的,不止我一人。这便是大哥待我亲厚的缘由。倒是二哥……”她忽然话锋一转,“既知我目的,是打算继续作壁上观,还是……共襄盛举?”

苏寒尘沉默良久,忽然扯出个玩味的笑:“你就不怕我坏了你的好事,将你逐出苏府?我自幼长于江湖,不似他们惯会算计。秦潇死活与我何干?倒是你……”他眼底寒光乍现,“才是我眼下最大的威胁。”

“我早知你不会配合。”苏珏忽然起身,锦缎裙裾掠过案几,“不过二哥既自诩江湖中人……”她转身步入内室,声音飘来,“可还记得江湖规矩?”

苏寒尘笑意骤僵。

不过片刻,苏珏执一物款款而归。莹白掌心间,一枚玉佩泛着温润光泽。

“二哥可还认得此物?”她笑靥如花,却让苏寒尘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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