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蛊虫一事,我也只是略知皮毛,需要派人详查。不过……”李明舟神色凝重地摩挲着茶杯,“秦潇不惜屠戮天谷满门只为夺取这只蛊虫,想来此物定非凡品。你可知道天谷的具体方位?”
苏珏蹙眉回忆道:“秦霜曾提及,天谷位于祁渊、白玉、安腾三国与西域银白部落的交界处,入口藏在一道飞瀑之后。”
“原来如此……”李明舟若有所思地颔首,目光渐渐变得深邃。他静默不语,修长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叩击,显然在权衡着什么。
苏珏注意到他凝神思索的神情,突然福至心灵:“你打算亲自前往查探?”
这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李明舟回过神来。他略带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坦然承认:“果然瞒不过你。听你所言,天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秦潇大费周章恐怕不止为了一只蛊虫,很可能是要占据天谷另有所图。若真如此,寻常探子怕是难以接近。”
这番话让苏珏心头一震,一个惊人的猜测倏地闪过脑海。她瞳孔微缩,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李明舟便读懂了她心中所想。他沉声道:“你也想到了?”
“秦潇他……莫非是在天谷暗中练兵?”苏珏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这是最坏的可能。”李明舟神色愈发严峻,“若真如此,这些年的种种异动就都说得通了。”
“那你何时动身?”苏珏追问道。
李明舟却摇了摇头:“先派暗卫前去摸底。若情况不如我们所料,自然无需我亲自前往。即便要去,也要等秦毅峰的案子尘埃落定。”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光,“待皇上收回秦潇部分兵权后,朝中局势自会明朗。况且在此之前,应该能查清蛈蛊的来历。”
苏珏闻言点头:“秦霜已决意相助。我来时与她商定了对付秦毅年的计策,若进展顺利,三个月内必能让安平郡主重返宁阳侯府。”
“有你在,我自然放心。”李明舟展颜一笑,眉宇间的凝重之色稍霁。
苏珏忽然想起昨日之事,指尖轻轻敲了敲桌沿,问道:“对了,昨日我离开时听说娴妃娘娘晕倒了,她可还好?”
李明舟神色淡淡,道:“无碍,只是诊出了喜脉。”
“喜脉?”苏珏微微睁大了眼,随即注意到李明舟眼底的冷意,便收敛了原本浮上眉梢的欣喜,转而低声问:“宫里……都知道了?”
“瞒不住。”李明舟语气平静,“她晕倒时动静不小,不过好在已有两个月身孕,再熬一个月,胎象便能稳些。”
苏珏蹙眉:“即便过了头三月,后头还有半年要提防,这般如履薄冰,任谁都难熬。”
李明舟却忽然冷笑一声:“她只需再忍三个月。”他抬眸,眼中锋芒微闪,“如今朝中风向已变,皇上对秦潇的态度,明眼人都瞧得出来。秦画因秦毅峰之事自顾不暇,至少在尘埃落定前,她不敢轻举妄动。至于太后——”他顿了顿,眸色微沉,“明面上她不会太过分,但暗地里的手段,娴妃未必防得住。”
苏珏沉默。
她与娴妃虽仅一面之缘,却对其颇有好感,更何况她还是关桐的姐姐。思及此,苏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低叹道:“只能多派些人盯着了。”
李明舟见她眉心紧蹙,竟低笑了一声:“此事还轮不到你操心。皇上比谁都紧张娴妃这一胎,不会让她出事。”
话音落下,屋内倏地静了下来。
这样的沉默,他们从前也有过。只是那时,两人各忙各的,虽无言却默契自然;而此刻,寂静之中,却似横亘着一道无形的隔阂,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凝滞感。苏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轻声道:“你……”
“昨日……”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李明舟的目光与她短暂相接,苏珏便明白他们想到了一处。她抿唇沉默,示意他先说。
李明舟垂眸片刻,终是低声道:“昨日皇上突然召你入宫,确实在我意料之外。他说的那些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苏珏指尖微微收紧。
今日约他相见,本就不只是为了蛈蛊之事。昨夜辗转难眠时,她终于下定决心要直面这个逃避已久的问题。
“李明舟,”她抬眸直视他,声音轻却坚定,“这两年我一直没问过你,但现在我想知道——你真的确定,你的办法能让我回到原来的世界吗?”
话音落下,屋内骤然寂静。
李明舟呼吸微滞。
若是在两年前,或是半年前,他或许能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哪怕那个答案会让她失望。可此刻,他竟发现自己无法轻易开口。
沉默蔓延。苏珏见他久久不语,心跳不自觉地加快,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在回答之前,”他忽然开口,嗓音低沉,“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他抬眸,目光如深潭般将她笼罩,“半年前我曾问过你同样的话……如今,你的答案可曾改变?”
——“阿珏,若我希望你为我留下,你会吗?”
苏珏呼吸一窒。
她一直知道李明舟的眼睛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可此刻四目相对,她仍无法抗拒地沉溺其中。她几乎要下意识地点头——却在最后一刻猛然惊醒。
她僵住了。
李明舟看着她挣扎的神情,眸色渐深。
上一次,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拒绝;而此刻的迟疑,却已是最好的答案。
但他没有乘胜追击,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她,等待那个或许会改变一切的回应。
苏珏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避开了李明舟灼人的目光。她轻咬下唇,声音几不可闻:“我不属于这里……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李明舟挺拔的身形微微一滞,随即缓缓靠向椅背。他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说实话,我并不知道送你回去的方法。”见苏珏倏然抬眸,他温声继续:“但我确实没有骗你。当初找到你,与你立下三年之约,是受师父临终所托。他交给我一封信,嘱咐必须在三年后才能给你。我想……那里面应该就有答案。”
苏珏的心忽沉忽浮,像是被抛进了汹涌的海浪中。她明白这种矛盾从何而来——既渴望归途,又贪恋此间温暖。
李明舟凝视着她低垂的侧脸,忽然想起昨日李道的劝诫。有些话,再不说就晚了。
“最初,”他声音低沉如陈年佳酿,“我只是想完成师父的遗愿。后来渐渐发现,你与这世间女子都不同。”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派你去渊城前,我还以为这份在意只是欣赏。可现在……”
他忽然起身,单膝跪在苏珏面前,执起她微凉的指尖:“我想每日看你酿酒时沾了酒糟的鼻尖,想陪你练字到墨尽灯枯,想余生每一个清晨醒来,枕边都是你。”他的拇指轻轻抚过她泛红的指节,“若你担心无处为家,我就陪你走遍九州,直到找到让你心安的地方。”
苏珏的瞳孔微微颤动。这番话不仅温柔,更直指她心底最深的惶恐——在这个世界,她始终像个无处落脚的游魂。
她的心跳忽然变得很重,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腔。李明舟的每一个字都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平静的表象下激起层层涟漪。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里,她都在想,若是有一天真的找到回去的方法,自己会如何选择?现代世界有她牵挂的哥哥,有她熟悉的一切;可这里……这里已经有了她无法轻易割舍的牵挂。
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苏珏忽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这个曾经陌生的世界已经悄然在她心上扎根。那些与李明舟共度的晨昏,那些在离氏山庄处理公务的日夜,甚至是在执行任务时的惊险时刻,都成了她无法割舍的记忆。
可这样的认知反而让她更加惶恐。若她留下,是否终有一日会后悔?若她离开,又是否会永远怀念?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在她脑海中撕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晶莹的泪光在她眼中流转,最终化作一个带着水光的微笑:“千原……”她轻声唤道,“半年后……再问我一次好吗?到那时,我一定给你答案。”
李明舟望进她眼底,仿佛看穿了她所有的挣扎与不舍。他郑重颔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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