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条影子高矮胖瘦,体型各异,一同飘去,汇成了一片黑海。
街边的人无一不远远避开,躲到暗处,直呼晦气。
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人影,二人怔住片刻,随即,背后冷不丁传来了一阵憨笑。
“客官,你们打完了吗?”
听罢,程楚秀悠悠地转过身,眼神凝滞道:“你说呢?”
看到这似笑非笑的模样,伙计笑容僵住,害怕地后退了两步。
“别怕,他天生的,不是故意要吓你。”见伙计神色紧张,意清往后扒拉了一下程楚秀。
“那好,那好,那我去叫客官们下来吃饭了。”伙计呲牙一笑,刚想转身跑走,却被一只细长有力的手抓住了衣领。
“谁说我不是故意的,”程楚秀把伙计揪了回来,又摆起那副表情,步步紧逼,“我下一个要找的就是你。你家这是什么黑店,房间的门锁竟如此容易就让人打开!”
“哎哟,”伙计眨了下眼,惊讶道,“客官昨晚是遇盗了?不对呀,我们店门锁很牢,不能被撬开呀,除非……”
他顿然醒悟,一副有苦难言的模样看着二人。
如今正为术法发展的鼎盛时期,各类咒术层出不穷。可一些行为不端之人滥用术法,扰乱民安。鉴于此,在开业前,客栈老板都需先请来玄师为门锁封阵,保旅客的安全。
意清曾在酒楼打工时,别说包间,每个柜子都需封阵,而且要每隔一个月就要重封一次,为的就是防止歹人用术法撬锁。
可昨天,什么声响都没听到,那四个捉妖师便大摇大摆进了卧室的门。
“伙计,你们老板,不会压根就没有封阵吧。”意清也学着程楚秀的样子,脸色沉了下来。
见二人宛如纸扎人的诡异笑脸,伙计投降,只好全盘托出。
汲山镇的镇令自任命以来,便垄断了镇里的大部分玄师,将他们安顿在了另一栋宅子里,随时赴命。几日之间,镇里的玄师寥寥无几。如今影妖作祟,不少达官贵人也学着镇令的样子,雇来玄师保护自己。
“如此,我们上哪去找玄师给我们封阵啊……”伙计愁眉不展,“就算能找到,也都是狮子大开口,封个门锁而已,又不是要把整个镇子都封了……”
“可你们赚的也不少呀,”意清追问,“挣这么多钱,竟也不舍得?”
“老板说,每月都要封一次的话,加上各种杂税,酒钱菜钱……”伙计掰着手指头数了起来,“这样的话,我们的工钱就要扣一扣了……”
嗅到了商机,意清直接不假思索,自告奋勇道:“这不是有现成的玄师吗,我们可以帮你封阵!”
听闻,一旁的程楚秀半带轻笑道:“嘁,术法册背明白了吗,还封阵……”可不料,意清直接嬉笑着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命你去!”
见状,他立刻变了脸色。
这一下子,真真的把意清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声。
这两日的相处,意清自觉二人应算是自然而然地熟悉了,经过昨日一晚,甚至有些亲近。
但这一刻,他的表情告诉她,两人的关系,绝非亲昵。
他的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以下犯上之人。
意清控制不住地哽咽,手指缓缓放下了。
“你命我去?”他的眼神阴沉得可怕,语气讥讽十足,“你是我的谁,你还命我去……”
看着眼前的人一改昨晚温柔的样子,无措的泪花立刻涌上了眼眶,意清连忙转身看向门外,擦了一把眼睛。
“我去吧,”见二人气氛不对,李馥安站了出来,对伙计说道,“放心,工钱你们看着给就好。”
“诶,好,好。”看呆住的伙计扭过了头,扯起嘴角笑了笑。
意清不敢眨眼,假装看向门外,只觉背后有一道目光正紧盯自己,半晌,茉莉香气散去,他走了。
随后,一只温暖的手攀上了肩头,还安慰地捏了捏。她扭头,便见李馥安一改刚刚打斗时的嚣张,满脸担忧。
“他对你,一直这般吗?”李馥安语气愤愤不平。
不过才认识两日,哪来的一直。意清本想张嘴,但喉咙似被卡住,只发出了一声呜咽。
从小受过的打骂一一在脑海里闪过,各种恶毒的咒骂也充斥上来,瞬间压得她喘不过气。似乎这次,又被讨厌了。
不过,也怪自己,才结识两日,就乱开玩笑,是她自己越界了。
听见这股呜咽声,还以为意清委屈地哭了,李馥安连忙将她拉近,安抚后背。
忽闻门外传来尖锐的哭闹声,吸引了二人的注意力。
一群人正在影子大队的尾部追着,嘶声力竭,见追不上了,有几人还坐倒在地,以头抢地。
“诶,不是什么新鲜事咯,”伙计站在二人身后,叹了口气,“每七天,就会有这么一遭。”
“这是怎么了?”意清的吸引力暂时转移。
“影子吃完人,七天后便将他们召集走,看方向,是去了后面那片密林子里。”伙计解释道。
“去干什么?”
伙计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呀,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听此,意清不禁浮想联翩,影妖不会是想将这些影子拼到自己身上吧,以此增强自身妖力?
外面跌坐在地的人已被热心的人扶起,正坐在街边失神暗伤。
意清不禁动容,问道:“为何镇令就不能帮帮他们?”
“哎,这哪是说帮就帮的呀,”伙计摇头叹气,“镇令他自己还不够害怕的呢,就指望着玄师们保护自己了。”
“可不是嘛,”一旁吃早饭的客人也搭腔道,“镇里现在都这幅样子了,还想着开祭神会呢。”
祭神会是近几年来公认的祭祀大会,为日神祭祀,为时全天。白天用于纪念日神,晚上则为挑衅月神。
“这么多人不见了,他们的家人还哪有心思过什么祭神会。”意清望着渐渐远去的影子队,动容道。
同样,李馥安也是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看样子,我那四个师弟也在其中。”
此话一出,伙计犹如炸了的罐子,蹦了起来:“谁?谁在其中?”
看伙计还不知发生何事,意清将昨晚的事又讲了一次。
“哎哟,哎哟哎哟,哎哟哟哟……”伙计急得直拍脑门,“完了完了完了……”
他边急得转圈,边叫来了一个叫小二的小伙计,让他赶紧将此事告知金老爷。随后,他便受重创似地一溜烟跑到了楼上,不知干什么去。
“馥安,你放心,我们定能将他们解救出来,”意清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自信,但仍信誓旦旦,“当然,也包括你的师弟,他们会没事的……”
李馥安先是点了点头,待听到对方提及师弟时,满脸的不好意思。
“他们做了如此龌龊之事,你还……”李馥安语气满是愧疚,待看到意清仍身着行动不便的长袍红服后,想到了补偿。
“来,我先带你去个地方。”李馥安拉起了意清的手,迈出了门,后者懵懂地跟在身后。
恰时,从楼上下来的程楚秀正好撞见了火急火燎的伙计。
他伸出了手,直截了当:“付钱。”
“客官,付什么钱呀?”伙计见了程楚秀,又急又气,跺了跺脚,“客官呀,你不仅气死你娘子了,你也气死我了!”
程楚秀:“……?”他呆愣住了,谁气谁?
“哎呀,走走走。”见他仍堵在楼梯,伙计又推搡着他上了楼,来到了昨日住的房间里。
“客官,您如实告诉我,”伙计指了指已被封好的窗户,“昨日,这窗户好端端的,怎就炸了啊?”
看来伙计已然知晓此事,程楚秀也实话实话:“我昨日被下了定身咒,闭着眼睛,没看到,只听到炸裂声。”
伙计叹了口气,平复了下心情,跑到床头摸了摸木条,还算牢固。
“看来木条也不管用咯,”伙计喃喃道,“到头来,谁都逃不过。”
“放心,我此次来,就是为了降服影妖。”
“那,”伙计试探发出疑问,“您昨晚怎么未将其降服啊?”
“……事发突然。”程楚秀摸了摸耳朵。
他的功力不算低,深得母亲遗传,在降妖派也算天赋型子弟。以前遇到什么大妖小妖,几鞭子抽过去,再加上级数高阶的降服咒,还从未失败过。
可昨晚,竟还显些被拉入地下,多亏了……
“她人呢……”一直忙着封锁,程楚秀这才想起来意清,“她怎么没跟你上来,还在楼下吃饭呢?”
听到此话,伙计呵笑一声,没有回答。
“对了,”见伙计忽略了第一句话,他又提了一次,“这栋楼的锁我都给你封上了,总该给点辛苦费吧?”
“哎哟,太谢谢您了,肯定给。”伙计愁容散去,连忙点头。
“你直接给楼下与我同行的姑娘吧,”他走到床前,整理被褥,“我等下再下去。”
“好,好,”伙计边说着,边朝门走去,“等她回来我就给!”
回来?出去了?程楚秀一怔。
“她去哪里了?”
伙计摇了摇头:“我上楼时,扭头看到她被人拉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
听罢,程楚秀就犹如被火点燃的窜天炮仗,咻的一下跑了出去。
下楼后,只见二人位置上的饭菜一动未动,意清也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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