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灰蒙蒙的,浮云依靠着山尖尖,刚静下来的小镇就被锣鼓跟鞭炮声打破。
小镇居民早早的就聚集在文化广场。
扎堆的孩童们,手中的红包数了一遍又一遍,撕得满地红纸。
老人们大多是攀谈地里的收成,以及何时该播种了,聊到深处还不忘问问谁家儿女还是单身,撮成一对是一对,果然大人们无一例外,最喜欢的还是说媒。
在人群包围的中间,一个青壮年高高抬起角狮头,另一个扶着角狮尾,礼敬完天地,迎着鞭炮声在烟雾中舞动,似是活了过来,角狮在头,人们紧跟在后,形成了一条长长的角狮队伍。
角狮是小镇的传统,也是舞狮的一种,在毛狮没有传入之前角狮在小镇一直是人们心中最敬畏的瑞兽。逢年过节定是少不了它,特别是大年大年初一,小镇的角狮都会游行至各家各户的堂位前祭拜,寓意着祥瑞赐福 ,屋主要在门前点上鞭炮以视迎接。
夏柒柒远远看着隆重的角狮队伍,眼中泛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合群的孩子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小说里的主角大抵都是众星捧月,可最多的只是平凡的人罢了。
夏柒柒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爱跟自己玩,他也试着变成他们一样,可不过是多了个笑话罢了。
夏柒柒小心翼翼的从兜里取出一个红包,上面写着“喜发财”,有一个字看不大清了,应是“恭”字,许是上面的金粉被磨掉了,他拿出里面的两张10块钱,是外公今天早上给他的,他收起那个空空的红包,外婆说放着来年还能用。
牯牛坡榕树下,一群孩子“全副武装”聚集在这里,就在聊得火热时他们的视线齐刷刷的看向一个方向,丝毫不藏匿眼中的怒火。
面对那么多双对他怒目而视的眼睛,夏柒柒心里不禁打起了鼓,声音略带颤抖的说道:“我....我买“来福枪”了。”随即晃了晃手中花了15块巨资购买的来福玩具枪,心里似乎多了份底气:“现在能加入你们了吗?”
黎诚站了出来,指着夏柒柒怒骂道:“夏柒柒你个王八蛋野小子,谁要跟你个独姓的玩,再说了昨晚要不是你搅局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你这个时候还敢送上门来。”
李鑫也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拍了拍黎诚的肩膀:“黎诚兄弟别那么火大,这不现成的来了吗。”
“现成的?”
“咱们来个剿匪比赛,我数三个数,谁家先抓住姓夏那小子,谁家赢。”
闻言夏柒柒哪还敢逗留,感情他们这是憋了一晚上的气啊,再不跑免不了一顿打。
“别数数了,再数那小子要跑远了。”黎诚打断李鑫的话抄起手中的“冲锋枪”就朝夏柒柒撵去。
众人也一窝蜂跟了上去。
夏柒柒哪里见过这阵仗,抗日片也不敢这么拍啊,这得是一个打几十个了吧,迈开双腿一个劲的跑,也不分东南西北了,胆敢慢上一分他们真能活刮了自己。
就在他们撵得火热的时候,几十号人突然的一致,都纷纷停下了脚步。
望着夏柒柒奔逃的方向,众人一时语噎,眼神中透露出一股恐惧的神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李鑫率先开口:“平.....平手,再比,反正这地方不能进。”
黎诚跟着点头,招呼大家往回走:“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渗人。”
夏柒柒眼看后面的追兵没有跟上来,扶着一块巨石坐下,他心知李鑫他们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得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天色愈来愈暗,夏柒柒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他这才反应过来打量了一下四周。
周围是一片接着一片高耸的竹子,不远处的山坡上许多巨大的石头纵横交错,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石头洞,石头上爬满藤蔓,杂草长得比人还高。
寂静。
整片竹林安静得有些过分,只是偶尔会有细微的沙沙声。
此时天空做美,突然下起了毛毛雨,把气氛烘托到了极致,夏柒柒倒是享受这种安静至极的气氛,此刻的他除了感觉手指头有点冰外,身心都十分放松,他漫无目的的走着,很慢。脚踩竹叶发出的咔咔声在山间回荡。
由于阴雨天的原因,很快天便完全暗了下来,远处山洞里晃动的火光在黑夜中也愈发明显。
夏柒柒没有停下,反而加快脚步朝火光走去,可能对这个年纪的他来说寒夜里的火便是救赎吧。
夏柒柒还没到洞口,里面便传出一个孩子的声音:“站住,你....是谁,别过来。”
“你好,我是南乡镇的,我迷路了。”
“南乡镇?那....那你进来吧。”
得到回应后夏柒柒走进了山洞里面,这个山洞很高,起码有两个大人那么高,四周都是由大石头交错堆成的,映入眼帘的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一个黝黑的小孩不断往里添柴火。
“你是谁?”
小孩反问道:“你说你是南乡镇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你也是?”
“也对,要是是南乡小学的话我应该没见过你,想起来了,镇上就一家姓夏的。你好,我叫陈秋分,历山小学的。”
夏柒柒盘腿坐下,把冻僵的双手放到火上:“历山小学的啊,我叫夏柒柒。”
两人无言,篝火中的竹子炸得噼啪响。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陈秋分从篝火里抽出一根黢黑的竹子:“我记得夏柒柒是吧, 你吃饭了吗?要不要来点?”
夏柒柒看着他手中快要烧成碳的竹子,疑惑的问道:“吃这个?”
“你没吃过吗?竹筒饭。”
“这是饭?”
“你等等。”说完陈秋分不知道从哪拿出一把柴刀:“捡块石头帮我敲一下。”
夏柒柒随意捡起一块石头,往陈秋分架好的柴刀重重敲了下去,随着竹子裂成两瓣,露出了里面白花花的米饭,还真别说这这竹子烤成的米饭是真的香,一股竹子的鲜甜伴着米饭的香甜不断挑逗着夏柒柒的味蕾。
夏柒柒咽了口口水:“这个能给我尝尝吗?”
“一人一半。”
夏柒柒接过陈秋分递过来的竹子,也顾不上被炭火染得漆黑的手,直接用手抓就往嘴里送。
米饭糯糯的,吃起来有一股淡淡的甜味,完全不像是在吃米饭了,而是糕点。就在夏柒柒回味的时候,陈秋分又从火堆里扒拉出了一堆黑不拉几的东西,细看竟然不是火炭,大块一些的是红薯,小块的是花生,还有三个被烧掉外衣黑黢黢的玉米。
“敞开了吃,还有好多呢。”
“你上哪搞的这么些东西来烤。”
陈秋分眼珠子往上翻,寻思了一会儿说道:“花生是在我大伯家地里拔的,拔个三两珠他看不出来,玉米是外边玉米地扒拉的不知道谁家的,红薯嘛我也不记得了,藏这里好久了,今天来的时候都发芽了。”
夏柒柒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陈秋分: “这样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我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我能吃得饱我爸也不管我是偷得还是抢的,前提是别被别人发现。”
“那你爸爸会给你买玩具吗?”
陈秋分啃着玉米,吧唧着嘴说道:“不会,能吃饱就行。”
“那你妈妈呢?”
“我没妈妈,我家穷,我妈生下我跟我姐就走了,我都没见过她,我问我爸他就沉默不说话,我就当我没妈妈了。”
此时夏柒柒心里的那根弦被轻轻拨动了,眼前这个跟他一般大的孩子似乎跟他一样,又不太一样,他有爸爸。
“额,那个你是叫夏柒柒是吧,你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你不害怕吗?”
“这是哪?我应该害怕吗?我是被李鑫他们撵进来的。”
听见夏柒柒的话陈秋分捂住嘴里差点笑喷出来的玉米,含糊不清的说道:“等我咽完这口。”
陈秋分把嘴里的玉米强咽了下去,左看右看目光锁定在边上的一个小水洼上,用手捧了一捧水。
“你干嘛,这是雨水,脏。”
陈秋分没理会夏柒柒的提醒,咕噜咕噜的喝完手中的水后才彻底解放嘴巴:“噎着了我还管它干净不干净,反正干不干净都是这样喝。”说完陈秋分抹了一把嘴上的水渍,不抹还好,抹了下半个脸都然得黢黑了,他继续说道:“下次不要在吃东西的时候讲笑话,浪费粮食。”
夏柒柒白了他一眼,他继续说道:“这里是大人说的山鬼洞,听说有山鬼还有“大虫”,老吓人了,你不怕?”
夏柒柒反问道:“你不怕?”
“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样的,自己该不该害怕。听说你外公夏远山不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神棍嘛,你见没见过?”
“不知道,我外公从来不跟我说这些。”
时间想要往前走,却有些迟疑,相见恨晚的两人叭叭的聊了一堆,外面的天空已经放晴了,云层飘过,天上显现出星星点点的亮光。
突然一声声“夏柒柒”回荡在山林见,夏柒柒静声聆听,发现真的是再喊他后对着陈秋分说道:“秋分,我家人来找我了,我得回去了,你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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