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灯会

回过神来,男人温热而干燥的唇已经贴了过来。

聂霜仓皇地躲了下,没躲掉,反倒被他按着后脑勺,动弹不得。

她又伸手去推他,这回手直接被他牢牢握在了胸口。

他加重力道,她被吻得发晕,浑身发软。

她想,一定是自己力气不够,而不是不想推开他。

偌大而安静的书房,她听到唇贴着唇的声音,听到了他的喘息声,还有自己无意识发出的声音。

她突然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一边拒绝了他,一边却又禁不住他的诱惑。

他身上熟悉的水墨香充斥在她的呼吸里,她一直觉得这味道很催眠。

她也的确被他蛊惑了,仰着头,迎合着他的吻。

到目前为止,这个吻并不深入,但是绵长。

察觉到他的手放在她腰间时,聂霜本能地挣扎起来,但仍旧没能得逞。

反而被他抵到了墙边。

靠着墙,他更如鱼得水,一只手将她双手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放她后背。

隔了层毛衣,他的手虽没有再往上,她仍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时不时摩挲的触感。

见她没挣扎,乖乖在他怀里闭着眼,傅聿时吻得更深了。

放在她腰上的手几欲往上,但被他控制住了。

还是怕吓着她。

书房对着后院,突然响起的鸟叫声让聂霜如梦初醒,喘着气,猛地将人推开。

她又羞又恼,但鉴于自己刚才也回吻了,没资格怪傅聿时,只瞪了他一眼,抬脚就要跑,却被他从身后一把抱住。

傅聿时双手环着她,胸膛贴着她后背,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将唇贴在她耳朵旁。

他没对这个冒犯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

能说什么呢,说自己没控制住?还是说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没继续往下?

他笃定,她心里是有他的。

“带你去灯会?”见她没挣扎了,他才在她耳边缓缓开口。

“不去。”

分明是拒绝的语气,因为气息不稳,一开口嗓音发抖,莫名带着撒娇的意味。

惹得傅聿时笑了下。

他松开她,捡起地上的围巾,意味深长看她一眼,“那就是还想在这里继续?”

聂霜扯过他手里的围巾,跑了出去。

路上,两人都没再提这件事。

望着窗外新年氛围浓重的街景,聂霜脑子里却不断回想起刚才两人接吻的画面。

一路无话,车里虽放着音乐,但于她而言却也煎熬。

下了车,冷风扑面而来。

她躲在挡风的树下,怔怔望着傅聿时去买门票的背影。

刚才的事他没问她要一个结果,那她是不是就可以当作是一场意外?

偶尔放纵的意外。

过年的缘故,灯会游客很多,景区的人几乎摩肩接踵,脚下的每一次移动,都慢得像蜗牛散步。

傅聿时将手虚放在聂霜肩上,边走边注意她周围的情况,生怕她被谁撞着。

但依旧防不胜防。

前面有个男生猝不及防往后一退,一脚踩在聂霜脚背上,男生身材壮实,那一脚力道不轻,她霎时痛得冷汗直冒。

在拥挤的人潮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为了不添乱,她忍痛没出声。

但那个男生人不错,发现误伤身后的人,忙不迭转头道歉。

又见聂霜白色运动鞋被他踩出惨不忍睹的赃污印记,赶紧拿出纸巾,像是要替她擦鞋。

聂霜喉咙里那句“不用了”还没说出口,却见他女友冷冷瞥了眼自己,用胳膊戳男生,语气阴阳怪气。

“你道什么歉,咱眼睛又没长在后脑勺。你还上赶着给人家擦鞋,贱不贱啊!”

那语气,仿佛自己的男友和被踩的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骂完还不过瘾,又开始讽刺聂霜。

“有些女的就是不自觉,净想往别人身上蹭,也不知存了什么心思。”

在聂霜生活的环境里,只有小时候见过这种浑身市井流氓气的人。

爸爸躺在医院里最烧钱的那段时日,奶奶会在周末晚上去摆摊,将棋牌室交给别人照看。

夜市上,时不时就会遇上些故意找茬的人。

每次遇到混混掀桌,奶奶都赔着张满是褶皱的笑脸,鞠躬道歉,甚至还给那些混球免单。

她气不过,却又被命令不准闹事,只能握住拳头,强忍住委屈。

后来她搬到梁家,又出国留学,即便回来工作,打交道的也都是素质挺高的人,因此不管上学还是生活,都再没接触过这类人。

以至于,她此刻血液上涌,怒气哽在胸腔,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肩膀突然被旁边的人用力握住。

傅聿时脸色阴沉,瞳仁里沾了霜雪,一开口,声音冷厉得吓人。

“这位小姐,凭你刚才的那番话,我就可以告你侮辱诽谤。”

女生没注意到聂霜身边还有同伴,此刻闻言,也没怎么收敛,脑袋还没转过来,骂声就响彻空中。

“你又算哪根葱......”

转头,看见傅聿时的那张脸后,顿时怔住。

他本就生得好看,浑身又带了几分贵气,那女生只瞥了一眼,便红了脸,顿时偃旗息鼓。

她张口哑然,傅聿时却不打算放过她。

“还有,比起你,我觉得你男朋友显然更懂得身而为人的基本素养。”

盛怒之下,他依旧维持着原本的风度,言语也依旧得体,引得周围的人频频围观。

而那位女生,早已羞愧地转过脸去,埋着头,躲在她男友的怀里。

看着傅聿时生气的样子,聂霜一时有些走神。

好像认识他以来,他每回生气,都跟自己有关。

“没事吧?”他问她。

她回过神,微微摇头,又道:“算了,我没事。”

他看她一眼,没说什么,伸手替她整理了下围巾,半晌,换了副柔和的声调。

“吃了亏怎么也不吭声?”

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你这颗心对谁都好。唯独,对我挺狠的。”

这时,景区因人多被限流。

维持秩序的保安在刚才那对情侣的位置划了条分界线,分界线前面的人进入景区,后面的等下一批进去。

刚才还对着聂霜颐指气使的女生,像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推她男友。

“回家吧,不想看了。”

她男友“哦”了声,便带着她往回走,和聂霜擦肩而过时,他朝聂霜腼腆一笑,再次抱以歉意。

转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聂霜突然沉默下来。

“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头,“就是觉得人以群分这句话,有时也不一定准。”

“不过,看人也不能看表面,或许那个女生今天正好遇见糟心的事,心情不好。”聂霜自我宽慰,也替他人脱罪。

傅聿时望着她,“那你觉得我们是同类人吗?”

聂霜想都没想,“不是。”

“为什么?”傅聿时有些诧异。

看了眼高悬于空的月亮,聂霜又重重踩着脚下的土地。

“云泥之别。”

一个是山巅之雪皎洁之月,一个却是庸碌于红尘中,连未来都方向不辨的人。

不想让她钻牛角尖,傅聿时移开话题,“脚还疼吗?”

聂霜摇头,抬脚就走,“我们就在灯会外面逛逛吧。”

外围的花灯也不少,虽然没里面的样式多,但也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出。

“等一下。”傅聿时叫住她。

聂霜回过头,却见他拿出纸巾,在拥挤的空间里勉强蹲下,替她擦拭着鞋面的污垢。

她脚一缩,“不用了。”

傅聿时不理她,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她的脚腕,不让她动,另一只手动作很快地擦拭起来。

不过几秒,鞋面就恢复了崭新的模样。

起身将垃圾丢了后,他从口袋里摸出湿巾,仔仔细细给手消了毒。

聂霜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没开口。

灯会设在鹭岛公园里。

公园外蜿蜒着一条小河,河两岸摆满了花灯的摊位,河中正在举行免费的放灯活动。

各种兔子灯,莲花灯,鲤鱼灯流光溢彩,满载着美好的愿望,正缓缓漂流在月色婆娑的河面。

两人都选了莲花灯。

聂霜执笔写下“喜乐安宁”四个字,然后闭上眼,对着水灯移动的方向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许下愿望。

“许什么愿了?”

她随口胡诌,“希望家人都平安健康,心想事成。”

“家人也包括我吗?”

聂霜看他一眼,转身踏上台阶,“当然不。”

傅聿时也不生气,三两步跟上去,问她:“那你想不想知道我许了什么愿?”

“不想。”

“希望聂霜心想事成。”

聂霜脚步一滞。

哪怕她一直在刻意抗拒他的靠近,也在时刻提防着自己缴械投降,但这一刻,她隐匿在暗夜里的心,还是不由自主悸动了下。

“说出来就不灵了。”她故作轻松地道。

“不会的,心诚则灵。”

前边有个移动摊位在卖热饮,见她脸被冻红了,傅聿时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让她等着,他去替她买热饮。

回来时,发现人不见了,忙拿出手机,正要拨出去,就看见一只硕大的凤凰灯立在眼前。

她的脸被灯挡住了,但清丽的嗓音却从凤凰灯后面清晰传来。

“凤凰于飞,梧桐是依,雍雍喈喈,福禄攸归。”

她语气轻快地一个字,一个字念出灯上的文字。

又把灯移开,露出被灯火映衬得极美的瓜子脸,口中还在碎碎念,琢磨着这首诗歌的意思。

傅聿时低下头,将吸管插入热饮中,递给她。

“这是一首祝福新婚夫妇幸福美满的诗。”他接过她手中的凤凰灯,轻轻吐出几个字。

聂霜刚喝了口热饮,被他的话吓一跳,险些被呛住。

她刚才只顾着这灯好看,没注意上面的文字,买来才发现像是一首情诗,但又似懂非懂。

望着他满是深意的眼睛,她一张脸比花灯还红。

傅聿时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不知道什么意思,还敢买?”

“我买来送人的。”

逛累了,回程的路上,一进入温暖的车内,聂霜就被困意俘获了。

醒来时,车已经缓缓驶入傅宅。

她揉了揉迷蒙的眼睛,“不是要送我回家吗?”

“今晚就留下来吧。”傅聿时偏头看她,眸中有浓得化不开的情愫,“这里热闹,你呆着应该会开心些。”

傅家长辈白日里都让她今夜留宿,她既未应允,也未明确拒绝,转移话题敷衍了过去。

但梁亦潮今晚也不在,如果回到漆黑无人的家,她大概会被无边无际的孤独所吞噬。

没有挣扎太久,她望着傅聿时沉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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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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