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挑衅

那时老师因他出事,刚从死神手中被抢救回来,师兄迁怒于他,将他赶出了工作室。

心理也跟着出了问题,医生建议他离开瑞士,去其他地方散心。

世界地图上,他用飞镖替自己做了选择。

但离开不过是逃避,他对哪儿都没兴致,一路散漫地走到植物园,抱着很随意的想法,踏了进去。

园里植物多,松鼠也不怕人,他毫无目的地走着,在经过贝多芬路时,忽然撞见一个至今仍无法忘记的画面。

煦阳下,一个年轻的中国女孩,拿着坚果在投喂松鼠。

她穿着件醒目的红色大衣,耳朵上还套着毛绒绒的白色耳罩,整个人都被光笼罩着。

被她温暖而美好的笑容击中,他不由地停在原地。

像是急需能量的黑洞不自觉被光吸引,鬼使神差地,他拿出手机,将画面定格了下来。

女孩似乎有所警觉,转头望过来。那双眼睛分明很妩媚,眼神却无比天真热情,像装满了整个夏天的星辰。

但她却只是越过他,看向他身后打闹的小朋友。

他没上去跟她讲话,那时的他不配,也不敢。

在原地怔怔看了她好一会儿,他才抬脚离开了植物园。

然而,刚踏出植物园的大门,他就后悔了,再匆忙返回时,她人已经不见了。

后来,维也纳这边有个师兄,怕他一个人住酒店会出事,给他推荐了一个公寓。

入住的基本都是年轻人,每周都会有派对活动,很热闹,也充满生气,也许会适合他。

他觉得住哪儿都一样,欣然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刚搬进去,就有人过来敲门。

开门的瞬间,看到她的脸,他恍惚了好几秒,以为是在做梦,就听她用中文问他借电饭煲。

这件事,傅聿时从没跟聂霜提起过,甚至后来对她酒后的告白也视而不见。

不是不想,是觉得那时的自己几乎没有未来。

他根本不敢去握她的手。

他在深渊,她在光明。

他不能自私地拽着她一起下坠。

听到傅聿时将陈年往事娓娓道来,聂霜震惊在记忆的漩涡里。

从昨日知道他的身份后,她就意识到他当年对她,并非无情。

但此刻听他自揭创伤的一番表白,她还是不敢置信。

原来,他对自己的感情,比她以为的,还要更深远。

“所以傅聿时,你对我是一见钟情吗?”聂霜压制着涌动的情绪,眉眼带笑地望着他。

烧水壶咔哒一声,水沸了。

傅聿时静了两秒,握住壶柄,往空杯中倒了热水,放在旁边,想凉些了再递给她。

“也可以说——”

他目光回到她身上,“是被你身上某种积极的能量吸引。”

聂霜不满地嘟囔,“我不管,就是一见钟情,然后再预谋接近。”

被拆穿,傅聿时有没什么好窘迫的,他伸手揉她脑袋。

“嗯,感谢聂小姐给我一个一见钟情的机会。”

无意中破解了一个陈年秘密,聂霜弯了唇角,一副得瑟的样子。

“那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要拒绝我借电饭煲的要求?”

傅聿时哭笑不得,“因为我也没有那东西。”

“你还扔了我的药!”

“你总不能要求一个没胃病的人胡乱吃药吧?”

“那你也不能扔了呀!”

他捏了下她的脸,“你知道吗,你当时给我的是空盒子。”

“怎么可...能。”

想起自己的确干过这样粗心的事,聂霜捧起桌上的水杯,将脑袋埋进去,咕噜咕噜喝起水。

但很快,某些曾经折磨她的陈年旧账就取代了心虚。

“傅聿时你知不知道,你以前真的很凶。”

“是吗?”傅聿时睨她一眼,也给自己倒了杯水。

当年说好了两人打赌,她赢了,他就摘下口罩。

可那晚摘下他口罩后,她醉了过去,根本没看见他的脸,第二天要求重来,却被他无情拒绝。

她清楚记得他当时那副冷漠的样子,让她“别耍无赖。”

“我只是想关心你。你不能总把自己藏在面具背后。”

她气不过,偏要伸手去摘,结果被他毫不怜香惜玉地掐住了手腕。

“我不需要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来关心。还有,我们什么关系?”他咄咄逼人,“我的生活凭什么要你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然后他指着门,一字一句,用无比冷漠的语气让她滚出去。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来。”

被他的样子吓住,聂霜几乎快哭了。

“走就走,你这个冷漠自私的混蛋,我这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你了。”

傅聿时当然记得那次的惨痛教训。

他根本没胆量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伤,也只有在她喝醉时,才敢让她摘下他的面具。

后来她竟直接伸手过来,他惶恐的同时,又接到了医院的来电。

那会儿老师虽然被救了过来,但一直在病床上昏迷着,医生说要么很快会醒过来,要么永远也醒不过来。

看见来电,他心头恐惧蔓延,无意识对她说了重话。

没什么好狡辩的,那次的口不择言,他早就后悔了。

也因此付出了代价。

“对不起。”

放下水杯,他将她搂过来,唇贴着她耳廓,低声叹气,“虽然那只是气话,但的确是我错了,我早该跟你道歉的。”

其实他们都是自我意识很强的人,不喜欢被旁人看见丑陋的一面,宁愿被误解,也要笨拙地坚守所谓的自我。

在后来的年岁里,当聂霜陷入同样的局面后,她便明白了傅聿时当年的冷漠并非真心,此刻回忆起来,也只有对他的心疼。

“那你以后还凶我吗?”她仰头质问他。

“不敢了。”他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琢了下。

“什么叫不敢?”她微微偏头,有些委屈,“你是觉得我当时在无理取闹吗?”

“嗯,还行。”

说不过他,聂霜气鼓鼓的,忽然改口,唤他:“Neil~”

这是傅聿时当年随口胡诌的名字,为了不让她知晓自己的真名,不让她看见新闻里,他被描述得不堪的样子。

此刻听她突然叫起这个名字,他本能地皱了眉,“干嘛?”

“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啊。”

她用目光细细描摹他的五官轮廓,深邃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自耳下蜿蜒出的那条并不明显的疤。

透过它,她看见了那些年的莽撞时光。

她不厌其烦敲开他的门,给他送饺子,送烟花,送大提琴曲,却又无数次被他的冷漠打击到想退缩。

还好,那个时候,她没有放弃他。

如果说,她是他在深渊里的吉光片羽,那么她只后悔,没有朝他更进一步。

聂霜眼中的人是Neil,这让傅聿时莫名的不是滋味。

如果Neil和傅聿时并非同一个人,她是不是就要被抢走了?

“傅聿时不好看吗?”他眸色一沉,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你怎么连你自己的醋也吃?”

话虽如此,聂霜却踮了脚,去亲吻他脸侧的疤。

“Neil是我的好朋友,傅聿时是我喜欢的人。”她捧着他的脸,一字一句,目光虔诚。

--

二月的维也纳依旧寒冷,雨没停,慢慢演变成雨夹雪。

被天寒地冻的环境阻挡,两人没再出门,中午去楼下餐厅吃了饭,就回到了房间。

这么多年没见,从朋友层面而言,能聊的,想聊的,都挺多。

聂霜躺在傅聿时腿上,想起当年两人最后一次坐在沙发上聊天,她只能借着酒意去拥抱他,而今,却已是亲密的恋人。

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拥有什么,也惧怕拥有。

但现在,灵魂的碎片,似乎被他慢慢拼凑完整了。

很久没有这样,什么事也不想,不顾虑,单纯放松地聊天。

聂霜很快就困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自己被他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抬手去搂他,将脸贴在他胸口。

酣畅淋漓地睡了一个下午。

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聂霜惺忪睁开眼,发现傅聿时就靠在一旁,像是在翻什么杂志,动作很轻。

困意还没消散,她翻了个身,滚到他旁边,伸手去搂他。

“醒了。”他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脑袋。

“傅聿时。”

她的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搂着他的手无意识下滑,眼睛还是闭着的。

“第一次在和璟看见我的时候,我没认出你,你有没有生气?”

虽然后来她的确怀疑过他的身份,但在重逢的第一面,她甚至都没将他和Neil联系起来。

更没想过,他指定她来修复的缘由。

好半晌,也没听见旁边的男人出声。

聂霜睁开眼,疑惑地仰头看他,却见他目光沉沉地盯着自己,然后抓住了她乱动的手。

意识到她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她脸一红,放了手,立刻翻身背对着他。

下一秒,却被他伸手捞了过去。

他低头亲她,嗓音低哑:“你说呢?”

被他密不透风地吻着,聂霜没法说话。好一会儿,趁他的吻下移,她才含糊着用恭维的方式讨饶。

“你这么大气的人,应该不会生气吧?”

不生气吗?

他只记得那个时候是有些失落的,但又松了口气。

他希望一切能从头开始。

可当他看见她和罗源的纠葛,心里又嫉妒又担心。

离开前,他开口跟他们说“借过”,语气都不自觉生冷了许多。

想到这里,傅聿时终于移开了唇。

他将人搂靠在他怀里,一手懒懒地圈在她腰上,一手在她眉眼间慢悠悠地划过,垂眸看着半躺在自己怀里的人。

“所以,你跟那个罗源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察觉到一丝危险的信号,聂霜起身,躲得远远的,“我跟他就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啊。”

“单纯的?合作?”他盯着她,“那他为什么公报私仇?”

没想到傅聿时这么聪明,只凭借当初的三言两语就猜到了她和罗源的那点事。

聂霜试图糊弄过去,“我怎么知道。”

“嗯?”他说着,又要伸手去捞她。

聂霜这回直接躲到床脚的沙发上去了。

像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她梗着脖子道:“就算我跟他有什么,也没什么问题吧。”

这话到底把傅聿时问住了,的确没什么问题,那时她还是单身。

他看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有点受伤,但什么也没说,从床上起身,去衣柜里拿了衣服,准备去洗个澡。

见他一言不发,聂霜拿不准他到底生气了,还是装的。

“喂,傅聿时。”她试探着叫他,扔了个抱枕过去砸他后背,“相亲也是你故意安排的吧?”

男人不为所动。

于是她换了称呼。

“Neil,为什么不理我?”

这样挑衅的后果就是,走到门口的男人,脚下一顿,目光幽幽地折回来。

“你说呢?”

他朝她露出晦暗不明的笑,然后不由分说,将沙发上的她,拦腰抱起,扛进了浴室。

聂霜以为他只是在吓唬自己,然而,花洒里的水浇下来时,他的胸膛就贴了过来,将她禁锢在方寸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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炙痕
连载中陈以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