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后院的水榭里,路恒席地而坐捏着个类银似雪,釉质素雅造型极简的玉璧底茶碗,品茗听琴姿态闲适。
柳寄月抚着古琴,纤手轻扬,屡屡琴声自她指尖流泻,时而清越悠远,时而婉转低沉,琴音萦于耳悦于心。
路恒看着她,微是牵唇凤眸噙笑。一贯冷戾的面色变得温煦柔和,观之,直似判若两人。
柳寄月顺着他的喜好抚了两曲,随即盈盈起身莲步轻移,隔着梨花如意纹的长案坐到路恒面前。
路恒将手里的茶碗搁在案前的白釉小盘上,冲她一笑温声道:
“月儿,不日就到寒食节。等扫完墓以后,表哥想择优邀请一些本城世家大族里头,适婚还未娶亲的公子到府上来打马球。届时你叫崔嬷嬷陪着,暗里瞧瞧有没有中意的?若是有看中的,你告诉表哥!表哥替你做主。”他说明来意。
眼瞅着表妹即将步入二九年华却还未婚配,饶是路恒亦不禁有些着急。按本朝律令女子过了十五就得成婚。可月儿已经要十八了仍未出阁。虽说他路恒的表妹,侯府的姑娘不愁嫁!然女儿家总归要给她寻门好亲事,找个好归宿。只等表妹嫁了人过得幸福,他方不负母亲所托,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因为看得重,他纵容她自个挑。总想得让她挑个自己合意的夫君。自她及笄后,他每年都给她盛办生辰宴,便是安了让她暗中相人的心思。
奈何表妹眼界高。这满京城的高门子弟芝兰玉树,品貌不凡者亦不少。她却一个也瞧不上……
柳寄月闻言,嘟了嘟嘴托腮看住表哥神情亦很无奈。她知表哥是为她操心,为了她好。其实她也不愿做老姑娘,老这么待字闺中。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女子总是要嫁人的!
可是眼缘这个事又的确不能勉强!
那些个给她献殷勤,上侯府来提亲的贵公子们,她一个也不喜欢!
“表哥,你别总为我费心!”她有点心疼的看住路恒,柔声相劝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替自个考虑考虑。姨父每次来家书都叫我劝你快点成家。说你成亲的时候,他一定回京来给你操办婚礼。”
因为早年姨父在姨母死后不久,即闷声不响将悄悄安置在府外,已经大着肚子的外室接进府里抬了姨娘。表哥为此生隙断不肯原谅姨父。俩父子相见如冰。
便是前几年因战事吃紧,他随着姨父征战沙场,亦是犟着一口气不唤姨父为“爹”,而是如军士们一般称姨父为“将军”。除非军务需要,否则绝不同姨父多说哪怕一句话。弄得姨父伤心伤神又没辙。
她知,在表哥心里极是珍爱姨母。是以,这些年来明明在乎姨父,敬姨父铁骨铮铮保家卫国。却偏是兜着心结,不能释怀。轻易不肯给姨父一个好脸。
姨母去得早,表哥幼时失恃。兼之因姨父于姨母还在世时,便偷摸在外找了外室,更在姨母病故不多时,就将大着肚子的外室接进了府里。使得表哥自小便心生怨恨。
再则,姨父姨母俱是寒门出身,家里人早饿死在饥荒年里。故而表哥也得不到旁的疼爱。唯有她这个姨母异姓姐妹的遗孤,打小儿陪在他身旁。由此,表哥只对她好。然内里孤冷乖僻,又脾性霸道得很,头狼一般剽悍不驯,甚不好相与。
姨父那小妾畏他如虎,在他跟前话都说不齐整。畏畏缩缩,从不敢抬眼看人。小妾进府没多久就给姨父生了个女儿,没一年又生了个儿子。
再过了几年,出于担心,唯恐日后兄弟相残;亦出于愧疚,带着安抚,想叫表哥安心,路家的一切日后都是他这个嫡长子的,唯他一人可继承。姨父带着小妾和庶子,庶女去了北地长年驻守边关。
至而今,偌大侯府仆众成群,但主子却只得表哥和她两个。亦不知是为了同姨父怄气,还是不开窍抑或心气高都瞧不上眼,反正表哥绝口不提婚娶之事。
连今上念他乃功臣之后,特给他赐婚范阳卢氏家主嫡女——
名冠天下才貌双绝,求亲者踏破门槛,仰慕者无数的大家闺秀卢小姐,他都毫不犹豫予以拒绝!
去岁已过弱冠之年的人,不爱美人,不喜风&月。每日里独痴迷兵书,专攻武学,习研兵&器。不见半分儿女情长的心思。别说娶妻了,通房都不肯收。
然身为侯府世子爷,路家唯一的嫡子。传承香火,绵延子嗣是表哥不可推卸,责无旁贷必须要做的事!是以,姨父才日益忧心。只心中有愧英雄气短,也不敢催表哥。只一封又一封的给她传家书,催她帮着劝。
路恒听了她的话,但笑不语。只兀自将煮好的茶水,分入茶碗。又给表妹也分了一碗,将这小一号的茶碗,连同荷叶形的花口盏托一并推到她面前。
柳寄月见他这副情态,心知,他一若以往压根不以为然。唉,表哥自来是个有主意的,除非他肯,否则他不愿意的事谁又能勉强他分毫!
柳寄月小口啜茶望着路恒忍不住就想叹气。
眼前人墨发高束,鼻梁英挺。凤眼薄唇,面如美玉。实在好看得很,俊逸非常。若非他们自幼一块长大,她一直当他是哥哥。不然,她怕是就要爱上他,心仪于他。
天晓得,表哥若要是收敛住那一身戾气,就若此刻他对她这般形貌,如是清贵闲雅,温和无害的出现于人前。那么单以表哥这丰神俊秀,尤胜潘安的好皮相,怕不是这京城里云英未嫁的闺秀们,皆要芳心暗许平生了相思。
可惜……
外人眼里表哥就是个玉面阎罗,一身杀戾气,怕是连鬼都要惧他三分!
路恒吃了两碗茶,便起身离开。步出院子前,没来由的他往花园的方向瞥了一眼。脑中莫名浮现出那张干干净净,却满是惊吓之色的苍白小脸,和那一对大大的,仿佛被逼进绝境的小兽一般黑湛湛,又水蒙蒙的眼瞳子。
路恒皱一下眉,恢复一贯的冷酷面色,折身大步行出院子。
※
这一年的寒食节,侯府没能击鞠,举办马球比赛。因为就在寒食节的前两日,北地传来噩耗——
镇国侯路瑀不幸遭北夷细作暗算,为国捐躯。
一时间侯府皆缟素,一派哀容。
柳寄月连连痛哭了好几场。
世子爷没哭,只是人益发阴沉,行事益加乖戾。一双凤眸似淬了北地极寒的冰雪,凉飕飕兜着凛冽而凌厉的寒意。侯府仆人莫不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恐被揪了错处遭到发落!
因路途遥远,又近春末气温一日高过一日。实在不宜扶棺远行回京。镇国侯遂由近旁的心腹将士们直接安葬在了北地。
皇上功赏,追赠其为护国公。其子路恒袭爵,仍封侯爵。只除却侯府原有的封地,皇上又另赐他一块封地。并赐予他免死金牌——丹书铁劵。
至此,侯府世子爷路恒,正式成为了侯府的小侯爷。
因那拨北夷乱军已被尽数歼灭,暂无战事。皇上恩准他在京丁忧。视北地情况再行调令。而路瑀的军权由他账下的昭安将军张立昆暂代。至于路瑀的妾室及其庶子庶女,因长年在北地生活已在北地生根。现下路瑀一死,他们更不可能回京,回到侯府。
路恒那魔星,他们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好好的日子不过,自找没趣往人刀口上撞!更何况京城的侯府,路家的荣光从来都不是他们的!对这一点,他们很清楚。
那一切都属于路小侯爷!
他们争不过,也抢不过。
对不起啊,这章不太肥。。
是形成生物钟了吧,到这个点眼皮子就开始打架,酸酸涩涩犯困得不行。或者是年岁渐长,越来越不顶事惹,窝天!不对,其实还是睡得不够,我们家的小喵喵啊,吵得哟,天天早上5点不到就开始叫。。。
想不通她怎么都不累呢,可以一直叫一直叫,叫到你回应她为止(生不如死)
唔,必要的剧情基本都交代完了,下面几乎都是男女主的对手戏惹,两对CP都要安排上。下一章,傅家哥哥就要登场了,比较出乎意料的那一种哦。好了,晚安,宝宝们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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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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