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的胆怯,或会错失了触手可及之物。然而时机未到,谁都没有勇气往前迈进,如同等待红绿灯的间隙,无法贸然通行。
程溪亦明白。
时间无法静止,爱意瞬息万变,倘若跨出了那一步,一旦爱情消失,便连原先构建的关系也将面临轰然坍塌。
她珍视他为家人,因而赌不起。
张井淳不在家的日子,于程溪而言,倒是没有太多变化,上班下班,每天仍旧两点一线,鲜有其他社交活动。
不过是没有人再给她煮饭做家务,准备早餐,给她吹头发,接她下班。
也没有人再能不厌其烦地听她东拉西扯碎碎念。
可习惯和细节如同沼泽,足使人泥足深陷。每每安静下来,庞大的孤独感便如深海之水般将她寸寸淹没。
程溪的烘焙技术也日益见长,工作闲暇之际,她便紧随着网上烘焙博主们的步伐,由浅入深地学习各类甜品。
她也时常将自认不错的成品带到公司贿赂同事,因此还和几个从前少有交流的同事拉近了关系。
又是难得的休息日,她将刚做好的舒芙蕾和巧克力可颂拍照发到了朋友圈,不过是心血来潮之举,没几分钟就收到了许多小心心,点进去看评论,有条是何露的,是个微笑的表情。
她恍然想起与何露加上微信的机缘,是上次酒局后的顺载。
她正处一瞬的诧异,何露的消息猝不及防弹了出来。
——【有空来我家吗?帮我做几份最简单的甜品。】
一个小时后,何露的车就出现在了小区楼下,将程溪拉到了郊区一处中式风格的私人会所。
“何经理,不是要去你家吗?”
进了里头,程溪才将这话问了出口,茫然的神情中,声细如蚊。
前方有人引路,何露走在身侧,轻声细语回:“但时间来不及了,就在这里吧。”
工作人员将她们领到私人厨房,又端来了所需原料,便先后离开,何露让她随意发挥,表示等会儿要以茶会友。
程溪手忙脚乱一顿操作,略显局促,却见何露浅浅一笑:“别紧张,那天我在公司有幸尝过你做的巴斯克,很赞。”
程溪眼里闪过一抹尴尬之色:“是要拿我做的东西去招待何经理的朋友吗?可这显然上不得台面……”
何露又是微微一笑:“不过是几个随性的朋友,没那么多讲究。”
程溪将信将疑地将打发好的蛋清放入烤箱,一个小时后,何露将她带到了一间水声潺潺的茶室。
进入耳中的还有淡淡的丝竹之声。
迈步进了屏风,程溪见茶室中间摆放有楠木根雕茶台,茶台前果然坐了几个青年男女,衣着素淡,举止文雅。
“来了。”何露随和地向那几人招呼。
程溪跟着坐下,安静地听着这些人一阵寒暄。私人茶艺师给她斟了杯茶,她举到嘴边细细抿了一口,忽听何露说:“大家认识一下,我的朋友,程溪。”
程溪紧张地放下茶杯,这才抬眼。
视线正对上一人,是个儒雅随和的男人。
程溪蓦然一惊。
方才由于紧张便只匆匆扫了几眼,完全没注意到在场还有这么一位亮眼的帅哥。
一身休闲着装,材质显见的名贵,衬出了男人的几分俊逸倜傥。
男人微微点头打了招呼,程溪赶紧低下头喝茶。
有女生稍稍尝了下摆在茶台的甜品,随口称赞:“今天的茶点不错呢。”
何露表示:“我请旁边这位朋友做的。”
女生又附和地夸赞了几句,倒让程溪有些不好意思,脸颊不自然地上晕染开一抹粉红。
整个过程她只喝茶,听他们絮絮聊谈,无非就是商场,情感,家庭关系,以及品茶的话题,她鲜少搭话,搭话也就那几个字“嗯。” “对。” “是啊。”
于她而言,这以茶会友颇为无聊,内心焦灼,亦不自在,只想快点离开。
她想,或许自己也就这么点出息了,休息日只想窝在家里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再下楼到刘记小饭馆吃碗面。
回去的路上,何露从后视镜里看了程溪一眼,问:“怎么样?”
这问题让程溪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样?”
何露脸上有明显诧异的表情:“江津年,你竟然,没注意到他吗?”
程溪一头雾水:“这……我不明白何经理的意思,我都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注意到他?”
何露笑了:“以后就会注意到了。”
程溪一阵头脑风暴,似乎有所明了,又觉得多半只是自己的臆测,狐疑地看向何露:“你的意思是?”
何露冷不丁一句:“我觉得你两很合适,我想做个中间人。”
听闻此言,程溪惊得瞳孔微张:“何经理开玩笑了……”
她当然不以为然。
那样的男人怎么能瞧得上自己,哪怕她对镜自照,也深知自己如此平平无奇,无一处出众。
何露竟要做这个媒,实在太无厘头了。
何露只是笑笑:“我看中的人不会错。你知道为什么我想要跟你交朋友吗?”
“为……什么?”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但我们两的眼界和企图,却不一样。”
何露很直接,程溪哑然,不再接话。
如果眼界是找个慷慨的有钱男人,她倒是也偶尔有过这种虚荣想法,也不觉得那些想要往上攀爬的女生找有钱男人做跳板的行为有任何问题,但企图若是给有家室的男人做情人的话,她无法赞同。
哪怕在这个社会上出轨撩骚已经如此普遍。
而还没等到何露所谓的做中间人把她介绍给优质男,程溪就已经被强行安排了一场相亲。
正是温秀一手促成。
她翘嘴表示不满:“我才22,你觉得我就需要相亲了吗?再说人家医科大学毕业的能看得上我吗?”
“去嘛,去嘛,”温秀在手机对面积极地怂恿,“我都跟人家说好了,就约在明晚,你好歹也是个二本民办,又有人才,他哪敢挑剔你!下班了就能赶过去,不麻烦。”
经不住温秀的软磨硬泡,她只能答应:“行吧……”
“乖乖,那明天就不要迟到喔。”
“……”
第二天一下班,程溪就赶回家换了身淑女打扮,将常常绑着的头发放了下来,涂上口红,戴上了亮晶晶的耳环。
就算无心相亲,但体面总还是要有的,至少不能给温秀丢脸。
盖上首饰盒的一刹那,那枚苹果银质耳钉骤入视线,在灯光下晃了晃眼。
一瞬间,她想到了张井淳。
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想到他,她耳朵微微一红。
整个相亲过程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中进行,地点则是在桐城装潢最为华丽的咖啡厅。
程溪被头顶那豪华的水晶灯吸引了视线,抬头:“咖啡厅不是应该低调一点吗?这整个装修也太土豪了。”
对座的男人微愣:“什么?”
程溪尴尬地笑了笑,将头发撩到耳后,男人目光微顿,随即直勾勾的视线便落了过来,眼带春风:“你如果不喜欢这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你看行么?”
程溪正要应声,手机里忽然闪过韦雪的消息,她点开一看,差点大骂出声。
韦雪:【我把你相亲的消息发给你的小男友啰,嘿嘿嘿……】
她正要开语音骂过去,忽然想起一件事——韦雪压根儿就没有张井淳的联系方式。
意识到被逗弄了,程溪稍作镇定,面露微笑打了串文字过去。
【雪你下次再这样开我玩笑试试看喔,等着我赶来云城,吃我一拳吧!】
没多久,韦雪的消息又弹了过来。
【我收回之前的话,反正年华易逝,光阴虚度,找小鲜肉谈谈恋爱什么的有何不可!少年感满满呢!总比老男人一身老人味,肥肚油脸强太多!听你之前说,你那小男友是会吹笛子的,那肺活量一定强过常人啰,那么接吻技术我想应该不错。给我说实话,你们有没有啵啵过?感觉怎么样?】
程溪瞪大眼睛,下一秒,又是韦雪的消息。
【你说过他还会弹琵琶,那必定指法灵活,那么手上功夫应该也是很强啰,阿溪,你有福了,等到了那天要好好享受喔……】
程溪脑中嗡嗡作响,快要炸了。
抬头,见相亲男正满面春风地盯看自己,一瞬间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做贼心虚般,她将手机一摁,果断关机。
脑子里却又想起某个人。
她想,这件事一定不要让他知道。
在校的张井淳也的确毫不知情,跟几个同系男生在食堂吃饭,却时时走神。
这样走神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每天只要睁眼醒来,就开始有只猫爪子在他心上反复抓挠,某些问题不断地在脑子里重复:她有没有好好吃饭?她在上班吗?此时此刻她在做什么?
甚至每晚睡觉之前,总是下意识地扣墙,却猛然发觉自己与正她分隔两地。
此刻,他只想听她说说话,哪怕只是随意聊几句也好,于是给她打电话,就那样接连打了好多个过去,却一直提示关机。
没多久,曹景修的电话闪了过来,他接起。
“刚刚路过你家小区,我好像看到你姐了,和一个男人在路上散步呢,你姐处对象了啊,嘿嘿,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刚刚我还看见……”
曹景修旁边一道女声打断了他的说话:“曹景修你活腻了是吧,前几天还说追我呢,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是吧!花心大萝卜!”
“贺映雪,你暴力狂啊,头发都被你扯没了,放手!”
两人打打闹闹,全然不知电话那头的张井淳在挂断这通电话之后,木然地在食堂里静坐了两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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