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云跌坐在地上,好久没回神,脸都吓白了,等反应过来一边嗷嗷哭一边使劲蹬腿,把攥住她脚腕的东西给踹开。
可抓着她的东西跟铁钳似的,夏初云使出吃奶的劲都挣不脱,她一边想着水猴子一边想着关岳,嗓子都哭劈叉了。
“呜呜呜呜......求求,求求你了,别抓我,我又矮又瘦,不好吃。”
“你......呃,呜呜,你去抓曾小胖吧,他胖肉多,呜......呃。”
“爸!!!爸,救命啊!关岳!!!”
嚎了半天,夏初云都哭累了,抓着她脚脖子的东西还是没松,但也没别的动作,大半夜的镇上大人都去矿上了,更何况在水库这边,就是有人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夏初云打着哭嗝,肩膀一耸一耸,壮着胆子摸起掉在一旁的手电筒,颤颤巍巍的往自己脚上一照。
“嗷......”
是只黑漆漆瘦骨嶙峋的手,不仔细看真跟猴子手似的,夏初云吓得眼眶里又蓄满了泪水,抬起另一只腿蹬了两下,没反应,反而把枯草堆给蹬开了点,露出里面一个漆黑的身影。
手电筒的进了水,光线变得微弱,夏初云嘴里一边念叨着别吃我别吃我我不好吃,一边伸手拨开枯草堆。
没想到里面居然躺着个小孩,天黑隐约看出个轮廓,那小孩一身黑衣破破烂烂,看着比夏初云还瘦小,躺在草堆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夏初云认识镇上所有小孩,很明显这人不是镇上的。
夏初云不敢上前去看人到底死了没,她也才半大点的孩子,深更半夜碰到这种事,要不是她心大性子野,这会估计都被吓成痴子了,箍在自己脚上的手就是这小孩的,不知道这猫大的人怎么这么大劲,死活掰不开。
忽然,夏初云隐约听见躺在草堆的小孩发出了点声音,她抱着手电筒照过去,脸上糊满了泥巴杂草已经看不清,只是嘴巴露出来,小小的动了一下。
夏初云踌躇了一下,还是跪在地上爬过去,附耳去听到底说什么。
“渴......水......”
“水......”
夏初云听了好一会才听出小孩说的什么,她坐回原地,直直的看着草堆的小孩,过了会又看向矿山在的方向。
最终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似的,把手电筒往裤腰带里一插,狠狠对地上的人说,“等你醒了!一定要买好多弹珠巧克力西瓜糖连环画报答我!”
“松手松手!!!带你回家还不赶紧松手!”夏初云拍了拍自己脚上那只手,恶狠狠道,“再不松手不给你水喝,干死你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真的恐吓到小孩,渐渐地,脚上那只手居然慢慢松开了。
暴雨停歇,已是深夜的明蕴镇安静的连水声都听不到,夏初云卖力的背着那个捡来的小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家走,中间因为实在没力气,不知道把小孩摔下去多少次。
到家后,夏初云把小孩往竹床上一放,自己也累的瘫在地上,一晚上又是淋雨又是走夜路还被吓,到家一松懈后劲便上来了,夏初云感觉头顶的灯泡在打转,晃的她头晕。
“别转了别转了!”
她叫了两声,灯泡越转越厉害,最后变成一个点,然后眼前一片漆黑,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夏初云再次睁眼时,头顶是微微发黄带着裂缝的天花板,角落还结了蜘蛛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水泥地板上一片亮堂,灰尘穿梭在明暗交界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她在自己房间,自己床上,外面天晴了,今天又是个好天气,可以叫小胖吴乌去水库摸鱼了。
等等,水库......
噌的一下,夏初云从床上坐起来,昨晚大人们说矿塌了,她出门去找关岳,结果在水库捡到个小孩,然后带回家了,后来呢......
想着想着,夏初云拉开扯开搭在身上的小毯子就要下床,正好房门被推开,她二姨看见醒过来的夏初云,顿时欣喜,朝外头喊了句。
“醒了醒了,关岳你女儿醒了。”
然后叮里哐当外面好大一阵动静,关岳一身脏兮兮的,估计从矿山那边好回来脸都没洗,直接冲进房里,看着女儿坐在床上好端端的模样,三十好几的大男人,眼睛都红了。
二姨站在门口,看到关岳没说话,连忙道,“诶唷,云云你可把你爸吓死了,他回来看到你浇湿躺在地上,脸通红怎么叫都叫不醒,差点抱着你上医院。”
他们这相邻几个镇子就一家医院,骑摩托车过去都要四十分钟,非常不方便,除非真的病严重了不然一般人家很少去医院。
二姨的话夏初云没听进去几句,她操心关岳还有昨天矿山的事,“爸,你过来。”
关岳沉默着走到夏初云床边,身上脏没坐下,夏初云可不管,一把拉过关岳坐在床边,从脸翻看到脚,到处翻翻找找。
二姨还有一些亲戚都站在门口,关岳被女儿整的有些尴尬,抓着女儿制止她的动作。
“云云,做什么呢这是。”
夏初云大概看了一下关岳身上就是脏了点还有些蹭的血迹,没什么大事这才放心。
“关岳你吓死我了,昨晚上下那么大雨矿山那边炸了,镇上人都说矿塌了,我都急的不行,幸好你没事。”
关岳一听女儿说的话,再仔细琢磨夏初云身上细细密密的小刮痕和膝盖上的青紫,瞬间脸就黑了。
“夏初云!你是不是昨晚上去矿山了!我怎么交代你的?啊!”
夏初云上一秒还在训关岳,下一秒就被关岳拎着耳朵揪起来骂,跟只猫崽似的。
“诶诶诶,关岳,爸!爸,你松手,疼啊!”
“我每次出门怎么跟你说的,天黑不准出门,不准去矿山!你是不是耳朵漏风,是不是要揍一顿才能记住。”
夏初云担心受怕一整晚,没捞到点好不说还要被训,虎脾气一下就上来了,“那我不是担心你嘛!昨晚矿山出那么大声都说塌了,我都要吓死了,我妈已经没了,要是你再出事,我就真成孤寡儿童了!”
关岳要被她气死,一想到昨晚那么大暴雨天黑路远的,万一夏初云真的在路上出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气的就要把夏初云从床上捞起来揍,两父女在房里闹得不可开交,外面亲戚听见了一窝蜂涌进来,劝的劝拉的拉,把两父女给拉开。
关岳看着夏初云背对着他躺在床上的小身影,心里又疼又酸,最后拉上门出去了。
倒是一伙亲戚留了几个姨,表姑,堂姐在夏初云房间,好声好气哄着她,夏初云也倔,往墙边靠着,一句话不吭声。
几个亲戚哄了好大一会,夏初云还是一动不动,便带上门出去了,夏初云瞬间从床上翻下去,赤着脚走到门边,老房子装的是木门,很多年了,下雨上潮四周都烂了,门框边上被夏初云剥木屑玩抠出好多洞。
夏初云贴着门边上听外边动静。
“别气了别气了,云云这也是担心你,不像我们家那个冤孽,昨晚上我和他爸一夜没回他睡的可香。”
这是夏初云三姨,平时老不让自己和他儿子玩,说夏初云女孩子家家疯的跟野草似的,会带坏了别人家小孩,今天怎么还替自己说话了。
“就是,关岳,快别气了,云云这不好好的,我刚看她烧也退了,小孩子心性,别置气。”
这是夏初云表姑,半年不来她家一回,去年过年连夏初云叫什么都不记得。
堂子口坐满了人,夏初云家少有这么热闹的时候,她记得的不记得的亲戚还有镇上不少人,多的都站外面去了的。
夏初云扣脑袋,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前年长天花,病的比现在严重多了都没那么多人来看自己,难不成自己明蕴镇小霸王的名号真的已经打出去了。
夏初云继续趴着门框从洞里往外看,这一看不要紧,就看到竹床边上坐着那个自己捡回来的小孩,小孩已经醒了,目光呆滞抱着腿挤在角落,满屋子的人显得他没一点存在感,黑漆漆的连眼珠都不会转。
昨天天太黑,夏初云靠着手电筒灯光看不清人,这会透过门洞仔细打量后,再次肯定这小孩绝对不是附近镇子里的人,她打小就没见过这人。
那他是哪来的,怎么会在水库边,难不成是水猴子抓了觉得太瘦不好吃又给丢上来的?
夏初云脑子都想破了还是没想出个一二三来,门口的亲戚开始陆续离开,每个人离开前都朝关岳说了句恭喜恭喜,以后多多照应。
夏初云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没注意到人走空了,关岳伸手一拉那咯吱响的门,一个身影从里面摔出来,直接撞在关岳腿上。
夏初云抬头和关岳视线对上一秒挪开,刚才还倔的跟头小牛似的,这会背着手低着脑袋看自己灰扑扑的脚指头。
关岳看着还没到自己腰的女儿,头顶发旋都透露着乖巧,可那是不了解她的人,其实整一个就是气人包。
“膝盖还疼不疼?”
夏初云从小就会看人眼色下菜,听到关岳问她伤口,嘴巴一撅,圆溜溜的眼睛里水珠子说掉就掉。
夏初云长相随她妈,从小长得可爱灵动,皮肤又好,见天往外晒都晒不黑,一双溜圆的眼睛眨巴眨巴,不管谁见了都忍不住抱一下摸一下,就是跟着关岳一个大男人身边长大,性子养的像个男孩似的,风风火火没少闯祸。
但女儿这泪珠子说掉就掉,算是掐住关岳心尖了,刚才还板着脸装模作样训斥人,瞬间蹲下去抱着女儿放一旁板凳上,夏初云皮儿嫩,磕在膝盖上那一块,又肿又青看着吓人,给关岳心疼坏了。
一边好声好气的哄夏初云一边给她吹膝盖。
夏初云哭了一会差不多了,看见关岳握着她的膝盖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伸出两只手搂住关岳脖子。
小孩子声音软乎乎的,“爸,你以后能少下矿吗?我害怕。”
夏初云很少说这些,她知道他爸不容易,得赚钱养活自己,也许是从小没有妈妈的原因,夏初云懂事比同龄孩子早很多,关岳早出晚归去矿山留她一个人在家,她害怕的晚上睡不着觉都不会和关岳说什么,但这次是真的把夏初云吓到了,毕竟她才八岁,还是个小孩。
出乎意料,这次关岳居然答应了夏初云。
“好,爸以后少下矿,不让你担心。”
夏初云以为自己听岔了,以前他也和关岳说过同样的话,但关岳每次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说下次去城里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敷衍过去。
夏初云开心疯了,不敢置信的和关岳确定,“真的吗?真的吗?爸,你真的答应我以后少下矿?”
不让关岳去矿山不可能,只要能少下矿危险就少很多。
关岳摸摸女儿的头,“嗯,爸答应你的什么时候骗过你。”
这下夏初云连膝盖都不疼了,抱着他爸要玩开飞机,关岳哪有不同意,一把端起女儿往脖子上放,准备开飞机,父女俩刚转身,同时注意到窝在竹床边上那个身影。
太小太没存在感了,蹲在那里比竹床还要矮。
夏初云抱着关岳的头,诶了一声。
“差点忘了,爸,昨晚我还捡回来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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