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知,我这里正忙,先不和你说了。”
“梁意,我………”
“嘟嘟嘟”三声挂断之后,
许知意顿了几秒才将手机从耳旁拿下,看着锁屏上她和梁意的合照,眼底满是苦涩,很快她又收拾好情绪,重新望向动车窗外的风景。
没事的,梁意在出差,最近他太忙了,下次再和他说吧。
许知意勉强安慰着自己。
好像上次许知意也是这么想的,上上次也是,每当她鼓起勇气要把她最近经历的事倾诉给梁意时,每回都是这样的情况。
梁意出差不过三四个月,
每回两人的电话都打不到十分钟,聊天信息也要等几个小时才等得到回复一条。
两人几乎不同频的生活,让许知意不知道如何才能与他沟通。
许知意又开始想,梁意这么忙,自己或许也不应该把这样糟糕的事情告诉他,她一个人承受这样痛苦的情绪就够了,何必多增加一个人的烦恼呢。
这几个月黑暗的回忆涌来,
三个月前许知意不过是个刚从京都外国语大学毕业的研究生,怀着对翻译事业的热爱以及对未来的美好期望进入外交部翻译司。
起初她顺风顺水地度过了几个星期,
直到参加了部门的一次酒会,吴主任在餐桌上不断给她倒酒加菜,一直挨着她,频繁地想与她有身体接触,她借着上厕所的名义逃离了餐桌,之后更是借着身体不舒服的理由直接回了家。
回到家,许知意不断安慰自己,之后工作时减少跟吴主任接触就好。
哪想到第二天吴主任直接将她喊到了办公室,反锁房门,将窗帘拉上,对她更是上其下手,嘴里满是污秽不堪的话语。
她躲到了角落,拿着坚韧的剪刀对着自己的喉咙,言语里尽是决然“你要再敢上前一步,我不建议我溅点血在您办公室。”
“我知道您最近正值调动评核时期,我难以撼动您的位置,但我不建议让您多些污点。”
几句话让吴主任的脸变了颜色,放她离开。
许知意颤抖地拧着门把,仓惶逃离之前,只听见吴主任阴侧侧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许知意逃离之后,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的新鲜空气,躲到了厕所里四十几分钟才敢出来。
等她回到座位上时,一向沉默,和她没什么接触的向之为她递上了一瓶水。
许知意有些诧异,却听见向之说“你该顺着他的。”
八月份的天气,一句话让许知意如置冰窟,刚刚的记忆又如同潮水般涌来。
在那天,许知意一个人加班到了晚上十一点,几乎所有人的工作都堆给她做。
她还乐观地想,不过就是工作多了些。
之后的三个月里,许知意基本没有早于晚上十点回过家,每天办公室都仅仅留下她一人。
吴主任将她的报告批了又批,明明几乎没有什么瑕疵却依旧叫她反复写了又写。
办公室里的人像是察觉到了吴主任的针对,纷纷远离许知意,少数几个都只敢偷偷地帮她一下,背着吴主任和她交谈。
向之也没有再和她说过一句话,偶尔许知意能从她的眼底里捕捉到一些情绪,像是怜悯,又像是快意。
在工作和精神负担的双重压力下,许知意感到身疲力竭,等到吴主任出差,她向副主任申的假,副主任也没有为难她,给她批了假条。
许知意临走时,副主任叹了口气道“知意你……还是不要那么犟,去和吴主任认个错误,道个歉,一切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堪。”
许知意扯唇,有些牵强地笑着“您和他们一样认为这是我的错?”
“错在谁,无关紧要。”副主任道。
许知意捏着衣袖的手又是一紧,不发一言地退出了办公室。
眼角的湿润感让许知意猛然回过神来,她赶紧拿起纸巾擦了擦。
许知意垂着头看着被泪渍浸湿一半的纸巾,委屈的眼泪突然止不住地往下掉。
明明不是她的错,怎么所有人都在劝她妥协。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开始震,是她外公陈方打来的电话。
许知意慌乱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去,清了下嗓子,确定声音不会被外公察觉出哭过,才敢接起电话。
“喂,外公。”
“阿知啊,你快到了吗?”
“还有一个小时呢,五点半到动车站。”
“好好好,那你外婆可以开始准备晚饭了。”
“你外婆想着你回来,从早上就开始念叨着要买哪些菜,今天晚上做的全是你爱吃的。”
许知意听到这儿,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嘴角向下瘪,嗫嚅地说着“外公,有你们真好。”
“怎么哭了,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外公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
“没有,就是太想你们了。”许知意吸了吸鼻子,怕老人家担心,掩藏好自己的委屈。
“外公,车上信号不好,先不和你说了。”
外公也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精,知道这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也不逼她,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好,快到的时候发个消息,我和你外婆带着苹果去接你。”
苹果是他们养的金毛,从小和许知意一块儿长大。
许知意说“好。”
挂了电话,她只觉得心中暖洋洋,心中的阴郁渐渐被回家的喜悦给取代。
窗外阴云中裂开了几条缝,丝丝阳光照耀在了大地上,不过半小时,阳光便开始成片成片地落在地上,望过去,一片明媚盎然。
江城靠海,这儿冬天也会落雪却不像京都那样寒凉。
外婆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最爱大雪天,她总说雪天里看海是最大的浪漫。
外公虽然总调侃着说她是被书本浸润了脑子,每天想的都是些不着调的风花雪月。
但等他们两退休后还是从帝都搬来了江城定居,搬来了这座远离浮华却满是浪漫的城市。
相较于京都的阴沉沉的天气,江城这几天都是艳阳天。
许知意下了车,还能闻到空气里残留着股热热的味道。
见到许知意出来,苹果兴奋地扑了过来,几十斤重的身体,撞的许知意不由得后退了几步,黄色的大尾巴快速地摇摆着,全身上下都散发着快乐的气息。
许知意摸了摸它的头温柔地笑着“我们苹果这么想姐姐啊。”
她抬头望去,发现外婆正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笑。
暖黄色的夕阳余晖将外婆的身影照的柔和,许知意牵着苹果跑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是太想念,她将头埋进外婆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独有的桂花香,闷闷地说“我好想您。”
外婆轻拍着她的后背,有些好笑道“这么着急做什么,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毛毛躁躁的。”
“因为太久没见您了嘛。”
外婆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她都在不远处的箱子拉上,“走吧,回家了。”
许知意疑惑地四处看着,“外公呢?”
“小黎来家里看望他,留了人家一起吃饭,你外公在家陪客呢。”外婆解释道。
“黎……听风?”许知意有些艰难地回忆他的名字。
“对。”
许知意知道他,外公以前就总念叨着他的名字,每次提起他都是赞不绝口。
许知意其实有些好奇他的庐山真面目。
另一边,
外公坐在家里和黎听风泡茶,
“黄山毛峰?真是天上要下红雨了,老师也能给我泡上这茶。”黎听风品着杯里的茶笑道。
“少贫,你小子也是会选日子,正好赶上我外孙女回家,今儿我心情好,拿些好茶招呼着你,这会儿你可别到处去说在我这老头子这儿喝不到好茶。”外公又为他斟上半杯茶。
黎听风笑“上回不过就和师哥几个抱怨了下,这么快就传到您耳朵里了。”
“你小子嘴也是真刁。”外公笑骂他道。
突然厨房里的闹钟响了,外公赶着去关火,冲着黎听风道“我先不招呼你了,你自己倒茶吧。”
随后一个箭步跑到厨房,生怕锅里的菜糊了被外婆骂。
黎听风注意到宅子里挂着许多油画。
画风多轻盈,色彩鲜艳,极有活力,一看绘画者年纪就不大,画的下方那些小小的署名吸引了黎听风的注意。
知了,
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角落里的一幅画让他不由得驻足观看,
画上一身纯白连衣裙的女孩,笑眼弯弯,依偎着一只顶着苹果的金毛。
画里的女孩那双清澈的眼睛,有着把人吸进去的魔力,黎听风在想世界上是不是真有这样不含任何杂质和污秽的眼睛。
“在看什么?”外公从厨房里出来,看见黎听风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站着就问道。
“这些画,画得挺好的。”黎听风答道。
“那些都是我孙女瞎画的,宅子里没东西挂了她外婆就把这些都挂上了。”外公看似谦虚,实则语气里的骄傲都快掩藏不住了。
院子里一阵嘈杂,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去。
“应该是他们回来了。”
话音刚落,两人一狗便进了门。
外公将许知意的行李拎到一旁,看着她愈发单薄的身子,有些心疼道“瘦了。”
“在京都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哪有,我每天三餐准时又健康,应该………就是体质原因。”许知意瞎扯道。
“你一星期能连续吃两天早餐,太阳都会打西边出来。”外公毫不留情地拆穿了她。
许知意不爱吃早餐的毛病是从高中养出来的。
那时候外公外婆忙,她爱睡懒觉,记性也差,早上饿了忍忍就过去了,慢慢地也就养出了这个坏毛病。
“好了你俩,别把小黎这个客人晾在了一旁。”外婆出声提醒道。
许知意这才看向黎听风,干练的板寸配上得体的黑色西装,蓝色领带一丝不苟地别着,身上带着些检察官的凛然,更多的却是世家贵族的贵气和神秘感。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黎听风站在不远处看她,第一眼他只觉得面前这个女孩身影单薄,手腕细的像是一只手就可以折断。
但当他对上那双眼睛时,他微微晃神。
跟画上如出一辙的纯洁清澈,像是对灵魂污浊的一种洗涤。
黎听风很快将眼神挪开,恢复了一副冷静淡然的模样。
外公向她介绍着“知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学生黎听风,是个很优秀的孩子,现在在检察院,说起来倒是离你工作的地方不远。”
许知意的眼神再次与他相撞,
他眼眸漆黑,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好,我叫黎听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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