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

邬求言进入了女子的梦里,梦里周遭一片浓雾。邬求言反手将一团青色烟气汇聚手心,燃起一团青色火焰。火焰升至半空,停顿了一会儿,仿佛在辨别方向,随即便坚定地朝着某个方向飘去。邬求言拂袖跟上。

“艾艾,你听爹爹的,跟着你姜叔快走。”是一名中年男子的声音。邬求言闻声加快了步伐。

雾气逐渐散去,邬求言此时置身在一座房屋的后院。院中景落别致,眼前的一男一女穿着颇为讲究,应许是地方富庶之家。那女子便是这个梦的主人,那时的她还尚未遭此一劫,看得出是一位出落得十分标致的闺秀。

“不,爹爹,我要跟您和娘亲一起。”女子泪流不止。

“听话,艾艾,你娘亲身在病榻,行动不便。我不可弃你娘亲于不顾。你同我们一道只是无辜枉死。爹爹与娘亲不忍见此啊。你是程家最后的希望了,别留在这。你跟姜叔坐船往西边走,去找到信里的那个人,他一定会收留你。这是爹爹最后的遗愿,你能帮爹爹完成吗?”

“爹爹……”女子已泣不成声。

“艾艾,你要记住,爹爹和娘亲永远爱你。”男子疼爱地轻抚着艾艾的脸颊,说完便毅然转身离去。

“爹爹,爹爹!”女子被另一名男子拉走,这人应是姜叔了。

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出现明确要伤害女子的人,邬求言只好跟着女子的梦境接着往下走。

物换景移,邬求言踏出后门的那一刻,直接来到了码头边,此时已不见姜叔的身影,只剩女子一人登上小船。

不知在船上辗转了几个日夜,女子夜夜不得合眼,似乎一闭上眼那索命的黑衣人便会追到眼前。

任谁见此景也不免心疼这女子,到底是结了什么仇才招此灭门之灾?邬求言黯然地摇了摇头。

眼见飘在上方的青色火焰的颜色又黯淡了一分,邬求言便知蜡烛撑不了太久。虽然在人的梦境中几日时间眨眼而去,但在真正的现实生活中,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艾艾。”邬求言猜测这应该是她的乳名,便轻声唤道。

女子被人突然叫到名字,浑身一惊,但看到是邬求言之后,便安心下来。

“艾艾,你该下船了。”邬求言只能介入推动一下梦境的进度,不然不知道蜡烛还能不能撑到船靠岸。

“好。”艾艾答道。

邬求言跟着艾艾下了船,不知又走了多久。她身上的包袱已不见,也或许她本来就没带包袱。

直到走到一处田里,艾艾已经饿得不省人事,看见田里面有吃的,便什么也不顾的直奔而去,双手抓住什么便吃什么。

邬求言眼见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人在梦里也不会感知到所谓的饥饿感,本想再次上前提醒她,让她接着向下走。可正在此时,一声力喝打断了他。

“什么人!竟然敢偷吃我的东西!不要命了!”邬求言听着声音耳熟,转头一看,果不其然,正是那老翁。

“牛儿快来,同我一起抓住他。”老翁叫来不远处的儿子。

艾艾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目光所及之处所有能吃的东西。

嘴里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喉咙似乎已被没有嚼碎的硬块噎住,口腔里的食物被堵住难以下咽,发出植物尸体滚动碾碎的声音。唾液沿着嘴角溢出,浸湿胸前一片。

邬求言见她的吃相不禁感到惊悚,看她就快要被这些吃的噎死了,心中暗惊,难道她的梦魇是这些食物?

老翁和他儿子见状,立马蹦上前,对着她的背一顿狂拍,在濒临噎死之前,被这两人救了下来。

“还想死在我田里,简直晦气。看我不把你捉去报官。”老翁恶狠狠地说道。

在拉扯之间,老翁似有觉察,“这还是个女的?”说着便低下头,看着女子满脸的脏污不免嫌弃,扯着女子衣袖用力地擦了擦脸。

“长得还不赖。”老翁看了眼他的跛脚儿子,田牛此时正直勾勾地盯着女子。

“牛儿啊,今天也算走运了,给你捡了个上门媳妇。”老翁和田牛一齐哈哈大笑。

“牛儿,你在此处看着她,我回家拿绳子去。”老翁小跑着走了。

“你叫什么?你有名字吗?”田牛笑嘻嘻地问道。

女子向他勾了勾手,对着他的耳朵悄声说了什么。邬求言不知她这样做的意义为何,难道是不想让他知道吗?

“艾艾,艾艾。我喜欢你,我要你做我娘子。”田牛兴奋地站起来拍掌转圈。

邬求言心里很不是滋味,再看向艾艾时,艾艾也在看着他,从她的眼里已看不到任何活人的气息。

到这,一切都清楚了。

梦里三真七假,但艾艾的梦似乎是她的回忆,她已经陷在里面,走不出来了。

“如你所见,阴通大人。”艾艾蹲在地上,低着头,用路边捡来的小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说起话来也声音细弱,“我每天闭眼是梦魇,睁眼便是梦魇成现实。地狱也不过如此吧。而我也没犯什么错,凭什么我要下地狱?”

“我可以帮你却除梦魇。”邬求言转头看着一旁还在转圈的田牛。

“那现实中呢?”艾艾依旧不抬头,手里不停地在画。

“我醒来便带你去报官,还你一个公道。只要人还活着,总有解决办法的。”邬求言尽量安抚她。

“报官?”艾艾质问道,手里的木棍应声而断。

转即,她重新又从路边捡了一根合适的木棍,接着涂画,语气轻蔑道:“哼,报官也算是一种了结的方法。可对你来说,此乃下下下策,我不想因为我再罔顾一条性命。”

邬求言一头雾水,不知眼前的女子所言为何。还没来得及追问个明白,脚下的路面便开始崩裂,从天而降的洪水冲毁了良田。

邬求言抬头找蓝色火焰,果然只剩一点莹光了,已经支撑不住他在这个梦境里了。

“时间来不及了,我们得走了。”邬求言也耐不住了,伸手要拉艾艾离开这。

不知何时老翁已经返了回来,手里拿着麻绳正在捆艾艾的手腕。艾艾低着头,不作反抗。

邬求言一边打着手诀,嘴里默念着却魇咒,随即老翁和田牛就原地化作了一缕粉尘。

他不再多言,比说他说不过艾艾,先带她脱离噩梦再说。

此时天与地一片混沌。地面裹挟着田地洪水向上翻涌而去,天空衔接着地面的起伏向下力压而来,地面的裂缝张着口仿佛要吞并世间万物。

邬求言大步上前,跳过一个地面的裂口,一把拉住艾艾的手,单手作诀催动离梦咒。

“谢谢你的外衣,谢谢你。”邬求言只闻耳边一阵呢喃,随即手中一轻,再回头,只见艾艾已坠身地面的裂隙中。

邬求言的下半身已开始化为青烟,见艾艾去意已决,他已明了。

在最后临近消失之际,他念了一个口诀,一阵清风即出,轻拂艾艾的面颊,她带着一丝笑意闭上了双眼。

邬求言深叹一口气,睁开了双眼。蜡烛已燃尽,化为一滩白色蜡油。

邬求言伸手探了艾艾的鼻息,又把了她脖颈的脉,脸色十分难看。

站在窗外的老翁一直提耳听着屋里的声响,见邬求言醒了,连忙开门进屋。

“怎么样,邬阴通。她几时能好?”老翁忙问道。

邬求言不语,只是摇了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老翁一脸不可思议。

“她选择不醒。”邬求言起身收拾东西。

“不醒是什么意思?她要一直睡着吗?”老翁企图晃醒她。

邬求言上前制止了他,“别动她,她已经走了。她在梦里选择了自尽。”

邬求言瞪着老翁,咬着牙齿道,“至于理由,我想你跟你儿子最清楚不过了。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邬求言暗压着愤怒,袖子下拳头握得咯吱响。他从怀中取出钱袋,捏了二两银子放在床上。

“今晚值夜的钱,我不收你的。这二两钱,买个好棺把她葬了吧,算是给你们自己积点德。”邬求言瞥他一眼,只见老翁已经木在原地,脸上没了颜色。

“至于她的姓名和来路我不会多嘴。这件事也不要和外人声张,说不定还能保你们二人性命。”邬求言一刻也不想多待,吩咐完便拂袖离去。

梦里所见,真真假假,不见得艾艾向他展现的都是真实的。

谁对谁错,不是区区阴通该判别的。他只需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邬求言提着空洞的灯笼,行至一片黑暗之中。本已停下的雨又开始敲打下来。

啪嗒啪嗒,一声声敲在树叶上,也敲在邬求言的心上。

但,为何偏偏,自己的心头如此愤懑又酸涩,让人无能为力,又让人辗转反侧。

细雨轻轻洇湿肩头。真是难眠的夜晚。邬求言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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