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周,在他俩的瞠目结舌下,何皎皎办理了销假手续,正式回律所上班。
徐箐看着她直摇头,说是搞不懂现在的小姑娘怎么想的,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偏要赶着来上班。
雷哥捧着保温杯随声附和,不过又表扬了她这番爱岗敬业的精神。
何皎皎只笑了笑,也没说什么,上班总比呆在季长安家里要好多了,连把钥匙都没,但这里,起码有一张属于她自己的办公桌。
只是这次回来却没见着戴盛枝,后来才得知,他因为长时间没有案源,自动离职了。
一切似乎又回归了正轨,但何皎皎没有再让季长安帮忙审查,而是接一些标的很小的案子,自己练手。
某天,雷哥从法院开庭回来,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累死了,今天对面那个当事人简直他妈奇葩,竟然把他儿子带去法院了。”
何皎皎问:“他儿子多大呀?”
“就四五岁一个小孩,这么高点。”雷哥说,伸手在半空中比了一下。
他拧开杯盖,呷了口热茶,把情绪缓解了,才继续说道:“他非说自己没钱还债,要不就把他小孩杀了,搞不懂这他妈都是些什么毛病!也不怕遭报应!”
徐箐在一旁哼道:“他自己怎么不去死,又不是他儿子欠的债,吓唬谁呢。”
听雷哥这义愤填膺的讲述,何皎皎突然想起了当时在云浮村里的那些荒唐事,于是安慰道:“正常正常,反正都遇到些炸裂事情。”
雷哥坐着椅子转了半圈,才突然想起来:“对了,当事人送了我两张音乐会的票,我可听不懂这些高雅艺术,你们想去吗,送你了。”
说着,从提包里拿出两张门票来。金色的票根上印着一架钢琴。
何皎皎摇头:“我也听不懂。”
徐箐倒是接过门票,两眼发光:“啊!这是Kari的票!她刚从奥地利回来,就要举办音乐会了?!”
雷哥问:“Kari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徐箐嫌弃地白他一眼:“钢琴家,搞艺术的,你没听说过那不是很正常吗?”
接着,她如数家珍一般介绍着那位钢琴家的履历,何皎皎不了解这些,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只在众多成就中,记住了她英年早婚,在23岁的时候嫁给了本地一位高官。
徐箐将门票拿起来:“归我了。不过皎皎,你能陪我去吗?我一个人多寂寞啊!”
何皎皎老实答道:“我不认识,也听不懂呀。”
“哎呀,反正都是曲子,陶冶情操,你就陪我去嘛~”徐箐拉着她的手晃了晃。
面对她期待的小眼神,何皎皎自然不能拒绝。以至于后来她回想,如果那时候就拒绝了这个请求,是不是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但她此刻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作陪同事赴一场简单的音乐会,丝毫不知这会是她平淡人生中,一个残忍的分岔路口。
到了音乐会那天,她比徐箐到得要早,于是一个人在外面的展览厅里闲逛。
可当展厅里那幅巨大的海报映入眼帘时,她呆住了。她没有想到,Kari还有个中国名字,叫钟晚意。
海报上,钟晚意穿一袭洁白的露肩礼服,波浪一样的长发披在胸前,她坐在钢琴边,神色恬淡。何皎皎仿佛看到了她指尖的律动,但场景是在沿江的洋房里,那架华丽的三角钢琴旁。
展馆面积不大,许是新风系统做得不够好,何皎皎觉得闷。
就在这时,从另一边急匆匆地走出来两个工作人员。
一个人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刚才可吓死我了,你是没看到Kari的表情,好恐怖。”
另一个说:“不就是一支笔吗?至于生气成这样吗?”
“听说是她情人送的,宝贝得不得了,每次出去签名都带上的,还好找到了,不然得杀了我。”
“啧,夸张。赶紧送过去。”
……
看到旁边有人在看,两个人连忙降低了音调,小跑着离开了。
但那一阵风带来的“Kari”的字眼还是被何皎皎紧紧抓住,她的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她甚至是恨她曾经引以为傲的好视力,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那个工作人员手中抓着一支钢笔,黑色笔杆,银色笔帽,与季长安那支一样。
再与徐箐会合,听了音乐会,钟晚意独奏了好几首,她优雅、漂亮,完美到令人沮丧到难过。
整场音乐会下来,何皎皎的后背都是僵直的。
终于熬到结束,有人去要签名,见此徐箐也凑上去。
何皎皎站在不远处等。她知道感情不是办案,不必掌握精准确切的证据,才能对对方展开辩论。但她打开手机拍照,拉大。晃动模糊的屏幕上,是一个金色的笔尖,上面还有一颗银色的爱心。
……
那天是怎么回家的,她已经不知道了。只在看清那支笔时,她都恍惚了。
她习惯了非黑即白的思考方式,而此时心中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被她自己验证为真,她却动摇了。
回到季长安的住处,这里是指纹锁,不用钥匙,她按下了密码。
他没有在,整个屋子空空荡荡的。她直接走进卧室,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找到了那支钢笔。
……
季长安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卧室的门缝中露出一道暖黄的光,他推门进去,何皎皎坐在椅子上,正淡然地喝着水。灯光之下,她的脸白得像手中温润的瓷。见他进来,一双清水眼看过来,带着难得的温和。
“还没睡呢?”他说,将外套挂起来,就过去抱她。
“等你呀。”她说,侧过身把水杯放下,也顺势躲开了他的触碰。
她还没换上睡衣,身上穿一条大领口的裙子,隐隐露出古代仕女一般的肩线,流畅、优美。
季长安顺势把她抱起来,玩笑道:“今天怎么这么乖,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何皎皎扶着他的肩,顺从地把头靠上去,睫毛低垂,掩盖住她凉凉的眼神,反问道:“怎么,你还不习惯呀?”
头发扫着他的脸颊,毛茸茸的,还有些痒。季长安捏了一缕她的发丝,拿在手里搅着,也没说话。他隐约觉得她今晚有些异常,但她温热的皮肤和身上的香气让他无法集中精力再去思考,手比思想更快,从领口中去探寻她的心情。
她连一点点的反抗和遮掩都没有,甚至是害羞也没有。她完完全全接纳。
一只手就像浸泡在了温泉之中。
何皎皎却在这关键时刻跟他闲聊,说某某某又接到了多奇葩的案子,她还去帮忙问了当事人,做了笔录。
季长安从她身下抬头,声音低哑又极有诱惑:“看来是我不够努力,你才有心思去讲这些。”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刚回去上班,还比较兴奋。”
又冷不丁地立起身子,踩在椅子上,一把将桌上的包扯过来,抽出了一份文件。
“我突然想起来,这里还没签字呢!明天就要交法院了。”
“诶,我笔呢?怎么不见了?”她嘀咕道,撅着屁股在包里翻找。
被她这猝不及防地打断,季长安抵了抵后槽牙,实在忍不住。气血翻涌间,深吐了一口气,问:“就不能先干完正事再找吗?”
何皎皎回头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说:“这就是正事呀!我要先找笔把字签了,免得忘记了。”
他气得想笑,也不知上辈子做了什么恶事,老天才派这么个宝贝来折磨他。他生气地搂住她的腰肢,直接摔在床上,又随手将抽屉一拉,把那支钢笔拿出来。眼里邪气横生。
“现在非要找笔是吧,行,哥给你。”
爱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应该是敞开,她爱他。
钢笔的金属质地,坚硬又冰凉,在夜里泛着隐隐的光。就像一把手术刀,强势地剖开她的皮肤,再插入她的心脏,将她深埋心底整整五年的一池春水搅动得天翻地覆。
但此刻,清澈见底的小溪卷入她的痛苦、悲伤、嫉妒,变为一滩黝黑的毫无生气的死水。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顺着通红的眼角流进浓黑的云鬓中。
古人写:玉碎香消实可怜,娇容云鬓尽高悬。
在这个漫长的掠夺中,她的的确确听到了什么碎掉的声音。就像一面镜子砸在地面,刚开始是一丝细微的裂缝,然后慢慢蔓延开去,直到完全破碎。
也是在一起之后才知道,季长安这个人,只是表面看着温和淡然。作为一名优秀的律师,他满眼盛气,咄咄逼人,心底其实是强烈的攻击性。
他松开衣领,将钢笔扔在一旁,俯身就去吻她。他的技巧炉火纯青,将她一次次从死水中拉扯起来,又跌入热气腾腾的岩浆之中。她的双手被举过头顶,看着黑暗的天花板,缓缓闭上了眼睛。
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这种事情上,他给过她淋漓尽致的爱。
不知过了多久,她瘫在床边,眼神无力地看着床头柜上那支沾着水渍的钢笔。
她伸长手臂,指尖轻轻一拨,钢笔滚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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