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亡命天涯

皮卡在夜色中穿梭,老金握着方向盘的手很稳,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后方。

“甩掉了,”老金松了口气,“那帮孙子没追上来。”

后座上,沈劫和顾晏各自靠着一边车窗。工厂里的肾上腺素已经消退,疲惫和疼痛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沈劫感觉左臂的伤口像被火烧一样,右腿的枪伤也阵阵抽痛。他偏过头,看向顾晏。

顾晏闭着眼,脸色白得吓人,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他一直垂在身侧的左手,此刻被右手紧紧抓住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似乎在极力压抑着痛苦。

“你手怎么了?”沈劫哑着嗓子问。

顾晏眼皮都没抬,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惯有的冷淡:“没事。”

沈劫皱紧眉头,不再多问。他知道顾晏这种人,除非撑不下去,否则绝不会示弱。

老金把车开到了邻市一个老旧小区。这里鱼龙混杂,流动人口多,是藏身的好地方。安全屋在一栋居民楼的顶层,是个一室一厅的小户型,陈设简单,但干净,该有的生活用品和药品都有。

“劫哥,顾先生,你们先在这里避避风头。外面情况我会盯着。”老金放下一些食物和水,很识趣地没有多留,很快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沈劫一屁股瘫坐在客厅那张有些塌陷的旧沙发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扯开临时包扎的布条,左臂的伤口因为之前的剧烈运动,又崩裂开,鲜血混着脓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咬着牙,翻出医药箱,准备自己处理。

“我来。”

一个声音在头顶响起。

沈劫抬头,看到顾晏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沙发边。他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是那只左手还是不自然地垂着。

“你先管好你自己吧。”沈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自顾自地拿起消毒水往伤口上倒,刺骨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

顾晏没再说话,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拿过沈劫手里的消毒棉签,蹲下身,动作有些僵硬,却异常坚持。

沈劫愣了一下,看着顾晏近在咫尺的脸。这个男人蹲在他面前,低着头,专注地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动作不算熟练,甚至有些笨拙,但很仔细,一点点清理着伤口周围的污垢和脓血,然后用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

过程中,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棉签摩擦皮肤的声音,和彼此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沈劫能闻到顾晏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混杂着他惯有的、那种冷冽干净的气息。他看着顾晏因为忍耐疼痛而微微抿紧的薄唇,看着他额角滑落的一滴汗珠,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似乎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原来这个总是高高在上、冷静得不像人的家伙,也会疼,也会流血,也会……做这种照顾人的琐事。

包扎好沈劫的手臂,顾晏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额头的冷汗更多了。他试图站起身,却因为左手传来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身体晃了一下。

沈劫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入手一片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你到底伤哪儿了?”沈劫皱着眉,语气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躁。

顾晏挣脱开他的手,慢慢走到沙发另一头坐下,闭了闭眼,才低声说:“左肩,可能骨裂了。”

沈劫这才注意到,顾晏左边肩膀的西装布料颜色比其他地方深,紧紧贴着皮肤,显然是凝固的血。

他沉默地拿起医药箱,走到顾晏面前:“衣服脱了。”

顾晏睁开眼,看着他,没动。

“怎么?顾大老板还怕我看?”沈劫扯了扯嘴角,带着点嘲讽,“刚才给我包扎的时候不是挺能耐吗?”

顾晏与他对视了几秒,最终还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有些艰难地解开了西装扣子,然后是衬衫。动作缓慢,每动一下,眉心就蹙紧一分。

当他终于将左边的衣袖褪下时,沈劫倒吸了一口冷气。

顾晏的左肩一片青紫肿胀,靠近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深刻的伤口,像是被钝器重重击打过,皮开肉绽,周围的血迹已经发黑。稍微一动,就能听到细微的骨摩擦声。

这伤绝对不轻,而且拖了这么久,已经发炎红肿。

“你他妈……”沈劫想骂他硬撑,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拿出消毒水和药膏,动作比顾晏刚才给他包扎时,要粗鲁得多。

“忍着点。”他没什么同情心地说,然后用沾满消毒水的棉球直接按在了伤口上。

顾晏的身体瞬间绷紧,右手猛地攥住了沙发边缘,指节捏得发白。他死死咬住下唇,硬是一声没吭,只有额头上暴起的青筋和瞬间涌出的冷汗,暴露了他此刻承受的巨大痛苦。

沈劫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火气突然就散了。他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尽量快速地清理伤口,上药,然后用绷带将他的左肩和手臂固定起来。

整个过程,顾晏始终沉默着,只有偶尔抑制不住的、细微的抽气声。

包扎完毕,两人都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脱力地靠在沙发上,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屋子里再次陷入沉默,但气氛却和刚才有些不同。少了些对峙,多了些……同病相怜的疲惫。

窗外天色微亮,晨曦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满是灰尘的空气里投下一道光柱。

沈劫看着那道光,忽然觉得有些荒谬。几天前,他们还在互相猜忌,一个被追得像丧家之犬,一个在幕后冷眼旁观。现在却像两条受伤的野狗,挤在这个破旧的安全屋里,互相舔舐伤口。

“喂,”沈劫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你早就计划好了?用你自己当饵?”

顾晏闭着眼,过了几秒才回答:“这是最优解。”

“狗屁的最优解!”沈劫忍不住骂了一句,“差点把命都解进去!”

“你不是来了吗。”顾晏的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这句话让沈劫一下子噎住了。他来了,是的。但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到一步,或者没能理解顾晏的意图,后果会怎样。

“下次别这么干了。”沈劫闷声说,“太他妈吓人了。”

顾晏缓缓睁开眼,侧头看向他。晨光中,沈劫的脸上带着伤,胡子拉碴,眼神里却有种直白的、毫不掩饰的担忧。

“嗯。”顾晏极轻地应了一声,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劫看着他苍白的侧脸和疲惫的神情,心里那点后怕慢慢变成了某种沉甸甸的东西。他挪了挪身体,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也闭上了眼。

“睡会儿吧,”他说,“天亮了再说。”

极度疲惫之下,两人很快就在这张破旧的沙发上,各自昏睡过去。

阳光慢慢移动,照亮了屋子里飞扬的尘埃,也照亮了沙发上两个依偎着沉睡的身影——沈劫的头不知何时靠在了顾晏没受伤的右肩上,而顾晏的头也微微偏向沈劫这边。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完全平等、同样虚弱、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的状态下,安然入睡。

外面危机四伏,但这个狭小破败的空间里,却暂时有了一丝风雨飘摇中的、脆弱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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