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90章

卢绛看着她娴熟的动作,剃鳞剖肚,腥红的血在砧板流下,三下五除二就把杀好的鱼装进了黑色塑料袋,湿乎的黑色袋子外又套了一层塑料袋,这才递给了卢绛。

卢绛放了一张整钞在摊位,女人低头去找钱,抬头时人已经走远了。

她张了张嘴,没叫他,把一百块放进了收纳盒子里。

季文菲想得很周到,在他搬来的第一天就把粮油米面都添好了,冰箱里有新鲜的鸡蛋和牛奶等生鲜。

卢绛用电饭煲煮了饭,洗了鱼开始做水煮鱼。

鱼汤里放了自己平时喜欢吃的黄豆芽和豆腐,只是饭桌上一个人吃着一大锅鱼,有点寂寞。

空荡荡的屋子很安静,只有地上拉长的身影与他为伴。

他扒了一大口米饭,红了眼眶,咀嚼着艰涩往下咽,压低的声色颤抖沙哑,“凉哥,今天晚上我做了水煮鱼,味道还不错,我会好好吃饭,等我把这边的事情了结,我就去找你。”

豆大的泪珠滴落,混和在米饭里被一起吃下去。

他抬手擦了把泪水,故作坚强的继续吃饭。

吃完饭,洗个碗平复了下心情,电话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卢绛一接通,电话那端传来激烈的咒骂声。

“死人渣,以为换了号码我们就找不出来你了吗?!去死啊人渣!因为你孤儿院的那些小孩现在都没有人肯收养,你罪该万死,下地狱去吧!”

卢绛握紧了手机,语气平淡的回道:“会死的,但不是现在,也不会下地狱,所以抱歉,该下地狱的另有其人。”

之后手机每隔几分钟就会有人打电话进来,短信息就没停过,卢绛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事情,任手机放在一旁调成静音,直到它自动关机。

小镇的晚上真的很安静,连星星也看得比大城市清楚,夏日凉爽的晚风从窗台吹进来很舒服。

他趴在窗台睡了过去,睡梦中他听到有人在轻声地哭泣。

他从黑暗中走出,在灰蒙蒙的病房中,自己浑身插着医疗管子,戴着氧气罩了无生机。

景凉执起他的手递到唇边亲吻,泪珠滴落在手背,他却能感觉到炽烈滚烫的温度。

“阿绛,你醒来好不好?别丢下我一个人,求你了……”

卢绛听得心脏紧绞成一团,他想跑上前告诉景凉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他还好好活着。

当他伸出手想要拥抱他时,身体像空气一般虚无穿了过去,他能听到,看到他的悲伤,拼尽了全力,却再也无法触碰最爱的人。

他拼命的喊景凉的名字,歇斯底里,急切又恐慌。

直到他从梦中惊醒,脸上全是泪水,浑身被冷汗浸透。

卢绛瞪大着双眼,怔愣了许久,直到脸上的泪水被风干,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才不是在做梦,而是他的灵魂跟另一个世界产生了共鸣。

无尽的孤独感如同黑暗中的巨兽,一寸一寸将他吞噬,他浑身发抖将自己缩成了一团,声色沙哑,委屈又无助地低语:“老婆,我想回家。”

*

卢绛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半,睡了六个多小时,依旧觉得疲惫困倦。

他拿过充好电的手机,等待开机,又是漫长恐怖的信息轰炸。

他若无其事的走进洗手间,有条不紊的洗漱,听着信息轰炸顺便吐槽了句:“你们都这么闲吗?这么真情实感的天天私信骂我,有这毅力和信念干什么不成功?”

洗漱完他去附近吃了碗面,镇上生活的信息比较闭塞,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卢绛才得了几天清静。

回去时他买了一袋冰棍,拆了一支坐在沙发里翻看着那些陌生短信,有些看了甚至想笑。

直到其中一条‘友好’的短信乱入其中,让他整张脸严肃紧绷了起来。

【小绛,我打你电话不是没人接就总是占线,你在哪儿呢?现在过得好吗?如果你看到我的信息,请给我回个电话,我很担心你。】

卢绛犹豫了许久,想着这次回来,不就是要和所有人做个了断的吗?

那就见一面吧。

这样想着,卢绛给这个手机号打了过去。

那端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听,语气听起来很紧张,嗓音发紧,“小绛,是你吗?”

“嗯。”

“你在哪呢?”

“我们见一面吧。”

“好,我们是该见一面!”

约好了地址,卢绛打车赶去了市区。

那人订的是一家私房菜的包间,十分隐蔽。

时隔两年再见,眼前的人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看到卢绛推门走进包间,男人情绪激动的起身迎了上去,“你的腿……”

“小事。”卢绛拄着拐杖越过他,径自挑了餐桌一边坐下。

待服务员上好茶,卢绛才不紧不慢的问他,“你找我是想说什么?”

男人十指紧扣,扭捏了半晌,才鼓起勇气抬头看向他,郑重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卢绛笑了声,有些不可思议:“对不起?你跟我说对不起?”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对你说‘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是个懦夫!我现在也是真的想补偿你,你不是想出国念书吗?两年前错过了没关系,还可以再申请的,以你的成绩,应该没问题,我供你出国继续念书!”

卢绛想发疯,想骂人,但最终还是平静的忍了下来。

见他不说话,程泽野红了眼眶,因隐忍的悲伤身体在发颤,“我知道,这几年你过得很苦,我都知道的……是哥对不起你。”

“你不是我哥。”

程泽野呼吸一窒,直到肺部缺氧传来的痛感,才他缓缓呼出这口气,“对,我不配。”

卢绛心口一阵绞痛,用力闭了闭酸涩的双眼,咽下喉间的苦涩。

他被收养的那一年,程泽野二十岁,刚上大学,也是受害者之一。

边乔没有得过手,是因为程泽野一直在替他受着,他让卢绛叫他哥哥。

程泽野四年大学走读也是为了保护他,大学一毕业,程泽野就和女朋友结婚了,女朋友家里很有钱,程泽野能力很强很快得到了老丈人的赏识。

而此时,卢绛满十七岁,跳过了高三,直接申请了国外一所名校被顺利录取。

边乔得知他要逃离,像发了疯想要对他使用暴力,卢绛把他打了一顿,然后报了警。

但是边乔声誉在外,警察自然是不信卢绛的说辞。

边乔向外说他有精神病,以监护人的身份签字把他送进了精神病院。

卢绛在精神病院强制‘治疗’了一年,生不如死,边乔逼他认错,想要驯服他。

为了能从精神病院出去,卢绛不得不假意屈服,隐忍着恶心回到了边乔身边。

两年前,卢绛好不容易收集了边乔的罪证,起诉了边乔。

边乔为了拿到他手里的证据,几次三番找人威胁恐吓他,还扬言要杀了他。

卢绛将手中的证据交给了唯一信任的人——程泽野。

此前这件事情,就已经被社会媒体大肆报道过,开庭那天闹得沸沸扬扬。

程泽野如约来出庭作证,但他指认的却是卢绛。

因为想要出国念名校,威胁养父一年出资三百多万继续供养他。

因为他有精神病,污蔑养父猥亵他。

卢绛长那么大,第一次情绪失控,在法庭上,在所有媒体前,歇斯底里的质问程泽野,为什么啊?你不是我哥吗?!

一夜之间,他成了全民笑话。

网友P他丑图,P他遗照,骂他就是ZZ正确。

所有人对他的认知,是被无尽丑化后的他,也没有人愿意去真正了解事实真相,或者他卢绛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场网络暴力的狂欢,他仿佛成了一个靶子,一个情绪的宣泄出口,他已经不是一个拥有人权的人。

时至今日,网暴还在继续,而他还活着,但却早已没了信仰和未来。

程泽野仔细打量着他,轻声地带着些疼惜:“你瘦了太多。”

“在医院躺了两年,还以为死了,没想到又回到了这个破破烂烂的世界。”

“你接下来要怎么办?”

卢绛冲他笑了笑,“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别问。”

程泽野眼眶发红,紧绞在一起的十指,用力到关节发白,“我曾经是真心想要保护好你,也想有一个弟弟,想让你不要像我一样,受到那些伤害,可我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怯懦和骨子里的卑劣,我以前总觉得,身体脏了但灵魂要干净,可却没明白,一直在淤泥里挣扎的人,灵魂早已肮脏透了。”

“别说了……”

程泽野长吁了口气,将脸埋进双掌,悲伤与羞愧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叫他无处可逃,无法安生。

突然间,卢绛对眼前这个人的恨就这么释怀了。

“没关系。”

“什么?”

卢绛深吸了口气,嚅了嚅唇,重新说道:“没关系,我接受你的道歉。”

“小绛……你肯原谅我?”

卢绛不愿再多说,拄着拐杖起身准备离去。

“你不吃饭了?我点了很多你爱吃的菜,你……”

“哥。”

“啊?”程泽野不敢相信的瞪大了双眼。

“你不脏,脏的是边乔。还有,谢谢你,那些年保护了我。接下来的路,我会自己走,你想要活着,就一定要好好地活着,要幸福地去爱你所爱。”

说完,卢绛转身大步离开,没再回头,这一走就注定不会有后会之期,从前恩怨种种,到此为止,一笔勾销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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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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