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分别

萧景星离开的时候,余暄来送他。听着车站广播字正腔圆播放车次检票的提示,余暄忽然就很想不管不顾的,跟他一起走。

但是他不能。

他需要继续兼职,需要每个月给余正诚打钱,以此保证余正诚不会突然跑出来,打乱他的生活轨迹。

明明他跟萧景星靠的那么近,却总感觉他们中间隔着道薄薄的玻璃。橱窗里的灯光明亮澄净,于是他变成一只不自量力的飞蛾,奋力扑过去。

萧景星仔细地替他拢好衣服,牵过他的手自然而然的揣进兜里,拉到旁边的空位坐下,声声叮咛仿佛要上车的人是余暄似的。

“要好好吃饭知道吗,累了就不用兼职,我给你支付宝转了点钱,不够花再跟我说。”

末了他还不忘夹带私货,“嗯……就是说如果你感到无聊了,想去换个城市地方换换心情什么的,可以来D市,我给你当导游。嫌麻烦的话,你就什么都不带,我都有。”

“好。”余暄点点头,虽然他知道自己去D市的可能性很小。

自从知道萧景星今天要走,两人就黏在一块很久了,可比起新年那段分开的时间来说,他们相处的时间远远不够。

尤其现在只聊了片刻,冰冷的广播就响起来了,“乘坐xxx列车的乘客请到1检票口进行检票。”

萧景星看着他,“如果想我,就给我打电话,我不开静音。”

“好。”

两人又坐了一会,广播声再次响起,“列车即将停止检票,请没有进站的乘客抓紧时间进站上车……”

余暄知道萧景星必须要走了,于是抽出手想让他过去检票。但没能成功 。他疑惑转头看去。

呼出的热息撞到空气氤氲成白雾,迷蒙蒙的上浮,浮着浮着转瞬就凝结成一个吻,带着隐秘的花香。

萧景星松开他,没再说别难过之类宽泛的安慰,他知道这时候余暄需要的并不是这种东西,所以他吻了他。

“我需要你。”萧景星说。

……

余暄看着萧景星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检票口,随后取出手机点开置顶备注着“男朋友”的聊天框,怔怔看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人才刚离开,列车甚至没有走,他就已经开始想念了。

叮咚一声,萧景星给他发来一条语音,鼻音带着委屈的,“刚刚磕到手了,好痛,要觉觉哄哄。”

yx:[小猫呼呼]

余暄笑着打下一行字。

yx:宝宝乖乖,痛痛飞走

两人见不到的日子里,萧景星会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甚至写信。而余暄为了下学期有钱交房租,两眼一睁就是兼职。至于萧景星转给他的那笔钱,他转回去过一次,结果被痛骂后乖乖存了起来。

每次工资结算,有闲钱他也放进去,就当这个账户是两人的共同财产了。

春节在鞭炮竹声中越来越近,余暄仍没有回家,自己在外面租了个房子。

这天,余暄照例去邮局取信,回来却发现吴玉堂站在门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似是听见动静,他悠悠转过身,笑眯眯的把控着距离,“小鱼儿,好久不见。”

吴玉堂竟然也没回家?

虽然并不知道他老家在哪,但余暄敢确定不在A市,毕竟早些年相识提起回家,吴玉堂总会说太远。

“好久不见,”余暄也礼貌的笑了笑,“吴哥有事吗?”

吴玉堂轻轻瞥过他垂在两侧的手,右手指尖夹着一封信,眯了眯眼,“也不算。只是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前两天,萧景星易感期爆发了。”

余暄心里一紧,心脏像被人捏住似的。他知道萧景星的易感期不正常,又不肯接受Omega,所以一旦爆发就会很痛苦。

偏偏这时候,自己又不在他身边。虽然没有信息素,但好歹能照顾一二。

“不过别担心,”吴玉堂继续说,“爆发的时候谢文兰刚刚抵达D市,正好帮上忙。哦对了,你应该还不知道,萧夫人好像很喜欢谢文兰呢。”

“毕竟是个Omega,不像Beta。”

这下余暄也明白他的来意了,无非挑拨离间,于是眸光冷下去,“第一次知道吴哥原来这么八卦,怪不得当初会卖惨没有朋友。这事我知道了,然后呢?”

闻言,吴玉堂表情没什么变化,平静的脸挂着标准化的笑容,“然后想约小鱼儿吃顿饭,可以吗?”

余暄客气的婉拒后,当着他的面啪得一声关上了门。他靠着门板,内心远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他迅速去翻柜子,那里放着一沓萧景星寄过来的厚厚的信。但他翻来覆去的看,除去些零散的日常,稀碎的情话,完全找不到有关易感期的字眼。

包括刚到的那封信。

这说明Alpha在故意瞒着他,不想让他知道。

因为怕他多想,怕他会觉得帮不上忙而内疚。

余暄摊开今日刚到的信,一字一字的看了又看。白纸黑字,龙飞凤舞。看着看着,他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就像雨天中的玻璃,会有水痕缓缓滑落,朦胧而迤逦。

回过神来,他发现桌面的手机在震动,嗡嗡响着,是萧景星打过来的电话。

“喂,觉觉?”Alpha在电话那头愁眉苦脸,忐忑不安,“今天的信你收到了吗,可不可以退回先。”

余暄瞄了眼刚才因为心急信封拆的稀巴烂的信,斟酌着要怎么提醒他拆都拆,看也看了。

不过那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余暄再次检查了一遍,没问题啊,“怎么了吗?”

“因为我发现一段更合适的,”萧景星清了清嗓子,开始起范,“你今天特别讨厌。”

“讨人喜欢和百看不厌。”

余暄:“……”

他没好意思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于是顺势道:“怪不得感觉今天又冷了,原来是你不在我身边。你那里呢,是不是下雪了,起风吗?”

“嗯、是吧,下雪了,”萧景星受到了一万点暴击,脑子混乱,明明窗外是大晴天却说下雪,还彻头彻尾成了个复读机,“下雪,起风。”

“骗人。”

余暄拆穿了他的谎言,仗着人离他很远,口嗨道:“如果真的起风了,你怎么会不知道我想你呢。宝宝,我真的好想,好想再见你,然后抱你、亲你。”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掉下来。萧景星磕红了额头,指尖攥着手机直到发白。

他抬眼望去,这间沉默空白的隔离室忽然有了颜色,是粉的、红的、紫的……他甚至能看见光柱下灰尘在起舞,然后蒙住他吃了菌子似的错乱精神。

虽然他易感期已经结束了,但内心还残留着些许蠢蠢欲动。他没有接受Omega的信息素,只靠着一部手机,Beta的语音、照片,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浪潮。

至于痛苦,在这多次的易感期里,他早就丧失了这种感觉的认知,神经已经麻痹不堪。身处空荡冰冷的隔离室,Alpha只尝到了无边的寂寞。

像一个永远没有结局的故事,也是豌豆公主的故事中的那粒豌豆,硌得慌,难受得彻夜难眠。

医生告诉他,如果他坚持不接受高匹配Omega信息素的调和,恐怕以后易感期会更加严重,情绪、痛苦、**都会被无限放大。他会变成一头不知餍足、穷凶极恶的野兽,直到他向Omega的信息素低头妥协。

Alpha不在乎,毕竟话大家都会说,这些年他也听得耳朵都长茧了。没有Omega的信息素又怎么样,他同样捱过来了。

熬一年是熬,两年是熬,一生也是熬,不过长短问题罢了。

但他还是没忍住给Beta拨去电话。Alpha是很强大,同时也很脆弱,他根本抵挡不住向伴侣寻求安抚的冲动。

他本来只是想听听Beta的声音的,本来只打算听听就好了……可Beta那样说,简直是往火上浇油。

火焰噼里啪啦烧得旺盛,火星四溅,却反而把萧景星烧得理智了,易感期的余潮迅速退去。

他获得可以出门的准许了。

萧景星一刻也没有停留,匆匆买了车票就跑过去,纪女士无语到发了长达60秒的语音谴责他。

Alpha未读乱回:老妈新年快乐,老爸也是

流星:我去上学了,学业重,老爸那边就拜托了/玫瑰/玫瑰

纪女士看着谢文兰,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虽说她不想插手萧景星的感情,但有个现成的解药在这里,她很难不心动啊!

况且,谁谈恋爱还偷偷摸摸的,她至今都不知道自家儿子跟谁谈,性格怎么样,人品好不好。

谢文兰看出她的尴尬,善解人意的笑了笑,“阿姨,不关景星的事,我来只是因为想阿姨了。”

“哎。”纪女士被哄得喜笑颜开,愈发觉得萧景星真是不识好歹。

余暄今日休息,冬日犯懒便睡了一觉,傍晚时被断断续续的爆竹声吵醒。他望向窗户,四方琉璃彩的玻璃,将屋子反射得流光溢彩。

明天就是新年了,这时候星哥会在干嘛呢。

他看着墙壁斑驳的光影,思绪万千。

这样的光,他似乎在记忆里只看过这么一次。往年的新年,全都罩着黑漆漆的一层雾。这雾是香、是思念、是天人永隔,最终凝聚成一块长长的墓碑,杂乱的芳草。

余暄长大后再没见过新年的模样,余正诚才不管他,只守着那片凄凉。荒无人烟的地方,爆竹是没有的,只听见幽幽风声。

笃笃。

敲门声隐在爆竹声里,余暄没听清,以为是错觉,随即手机响起,玲玲当当响成一片。

电话刚接通,萧景星的声音就传过来,忽远忽近,仿佛还在梦里般不真实,“觉觉,开门。”

他重复Beta曾经说过的话,“我想见你、抱你、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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