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不是,”谢小天胳膊上青了一片,偏头对着耗子压低声音,“你怎么把他喊来了。”
他明明想让他去找李长江。
耗子也探头过去,窃窃私语:“学霸打架多帅的啊!”
谢小天默默翻了个白眼:“是挺帅。”
帅地把光头都引来了。
“谢小天!”王主任站在围墙下,气死败坏地喝了一口凉茶,才把火气压下去,“让你反省,你这是什么表情!”
“报告主任,”谢小天站在灯光下,懒散地说,“眼睛里进东西了。”
王主任一看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行,行!”
他又将目光移向身旁的江意,怎么看也不像打架逃课的人,王主任话到嘴边,噎回去三次,叹气说:“江意啊,你说你……你怎么也凑热闹。”
虽然谢小天平日里对这个冰块脸有意见,但江意这次确实帮了他,他向前一步,对王主任说:“主任,他是被我强行拉出来的。”
“我就知道!”王主任坚决不相信学校门面主动打架,他声音拔高,“谢小天你是不是不想上了,不想上的话就给我滚——蛋。”
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完全发挥出气势,就被江意冷淡的声音打断:“不是他。”
被噎着的王主任有些哀怨地看向他,张着嘴的样子有些滑稽:“不是他是谁?”他眼睛快速射向一旁的耗子。
耗子快速摇头:“主任,和我没关系!”
主任恶狠狠地说:“跑不了你俩。”
江意颦了下眉,说:“我自愿的。”
刚准备转移火力的王主任:“……”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觉得有点疼,撑着歪脖子梧桐树缓了半天,这时,宿舍楼的熄灯铃刚好响了,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对三个人说:“明天再收拾你们,快滚吧!”
再说下去,怕把自己气死。
耗子如获大赦,刚想拉着两个同党溜之大吉,走出去几步的就被王主任叫住:“那个什么……老鼠。”
“……”耗子垮着脸回头,纠正说,“主任,我叫孙浩。”
王主任说:“对,孙浩,你跟我过来帮我搬点东西。”
谢小天在他身后问:“主任,不用我跟着?”
“你小子暂时别出现在我眼前,”王主任揉了一把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我怕被你气死。”
谢小天顿时乐了。
转身要回宿舍的时候,却迟迟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
哎?冰块脸呢?
谢先天疑惑地回头。
宿舍的灯一关,周围被黑夜吞噬殆尽。只剩下梧桐树的路灯下还剩下一小片光。
江意垂着眼帘就在那里坐着,蓝白校服垂在身侧,灯火把人笼得清瘦又挺拔。
看了半晌,谢小天才倏然回神,靠,他竟然看江意看走神了,他这是疯了吗。
因为对自己刚才行为有些恼怒,谢小天语气不太好地说:“喂,你今天晚上是打算住这儿吗?”
江意抬头看了他一眼,片刻又低下头去:“腿麻了,走不了了。”
谢小天:“……”
他跟个柱子一样杵在原地半晌,内心进行一番天人交战,才走到江意面前,别扭地朝他伸出手。
“要走就动作快点!”谢小天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的娇纵,“不然就自己走。”
江意看着眼前少年的手,纤细修长,连骨结的弧度都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他喉间滚动了一下,抬手握了上去。
谢小天被这突如其来的体温烫了一下,睫毛眨了眨。
“走吧,”江意抓着人说,“回去了。”
躺在床上以后,谢小天感觉手心那股灼热还在,明明看着这么冷的一个人,身上的温度却高得吓人。
浴室里的水声还在继续,谢小天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直到他身上的被子被人碰了一下。
谢小天整个人条件反射一般地坐起来。看清楚是江意,眼里的戒备才放下去,他问:“大半夜,干吗?”
江意刚洗完澡,头发滴着水,衣服上还带着潮湿的湿意,手上的小瓶被拧开盖子,“上药。”
江意没去之前,谢小天以一挡四,虽然没吃亏,却也免不了挨上几下。
“不上,”然而少爷浑身上下就嘴最硬,他满不在乎地说,“这点伤还能算伤。”
少爷穿的睡衣是短袖样式的,江意的目光落在谢小天裸露出来的手肘上,他本来就白,那片青紫就显得尤为显眼。
江意抿唇看了半晌,不由分说地直接抓过谢小天的手腕。
谢小天皱眉,很不爽地说,“我都说了不涂,你这个人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话没说完,谢小天就长嘶一声,“轻点,轻点。”
江意眼都没抬,回他:“这点伤还能算伤吗。”
谢小天:“……”
他想,这人可能想挨揍。
第二天的时候,光明顶端着茶杯,对三个人进行轮番的批评教育。当然,火力主要是集中在谢小天身上。
谢小天觉得冤,实在很冤。
光明顶虽然头秃,但是出了名的眼尖,他一手拍到桌子上,“某些人,把你撇着的嘴给我收一收,觉得不服是不是。”
谢小天很不服地说:“服。”
“今天早晨,江意把这群人是怎么的情况给我说了一遍,”光明顶这会儿倒是缓和了语气,“谢小天你确实是做了好事,才惹上一群这样的人,倒是可以原谅。”
谢小天眼睛一亮:“不挨罚了?”
“做梦,这个罪可以免,但是——”光明顶板着脸,加重语气说,“你说说,和老鼠……孙浩,去围墙外干什么去了。”
谢小天想了想,正色道:“我要说去赏月,您信吗?”
站在旁边的江意,脸上顿时有些一言难尽。
“我信你奶奶个腿,”果不其然,光明顶差点气得把鞋脱下来砸过去,他说,“昨天连个毛都没有,你赏的哪门子月?你小子嘴里就没有过一句真话。”
光明顶训起人来,一般半小时起步,一小时打底,谢小天摸了摸耳朵,觉得今天耳朵又要起茧子了。
身边的江意突然开口:“主任,我们班这节课数学考试。”
光明顶愣了一下:“数学考试?”
“嗯。”江意不冷不热地说。
“那不能耽误,”光明顶起身,走到耗子和谢小天身边,在两人额头上和点了一下,“记住,下不为例,这次你们两个一人写一份三千字检讨,下次再被逮到,直接回家反省。”
耗子一出主任办公室,整个人才算活了过来,哀嚎道:“啊,三千字检讨,要了我的命吧。”
他转头看向谢小天:“天哥,啥时候写。”
“写个屁,”谢小天说,“不写。什么时候光明顶要再说。”
“行,我听你的,”耗子说,“今天周五了,咱出去通宵唱K啊?”
谢小天斜晲他一眼:“你还敢通宵,你不怕你妈打死你。”
“哈哈哈,”耗子望天长笑,“我妈出差了,我爸上夜班,没人管!这样,咱们唱完K,再去隔壁电竞酒店开个房间,简直不要太嗨。”
谢小天说:“开房,你够十八了吗?”
耗子拍了拍胸脯:“我表哥在那里上班,放心,不用身份证。”
“啧,”谢小天说,“我这第一次出去开房,竟然是跟你。”
耗子说:“那就说定了。”
江意原本在两人身后走着,拐角的时候,从两人中间径直地穿了过去。
耗子瞬间被挤到一边,他有点懵。
“学霸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谢小天看了一眼说:“着急考试吧?”
*
放学的时候,耗子去门口等着,谢小天回宿舍拿东西。
推门进去,却发现江意此时竟然躺在床上,有点稀奇,谢小天向那边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睡觉?
不符合冰块脸的作息规律啊。
又一想到耗子还在等着,谢小天也没时间考虑其他的,快速把东西塞进书包。
背起来要走的时候,床上的人咳嗽了几声,声音也有点沙哑。
放在以前,谢小天铁定不管,但昨天两个人一起打完架,多少有点打架的情义。
他走到门口,又返了回去,看着床上闭着眼的人问:“喂。”
没反应。
“大班长。”
没反应。
谢小天性子急躁,有些不耐烦了,提声喊了一句:“江意。”
江意睁开眼看着他,唇色泛白,浅色的眸子比平时多了几分病气。
看样子,估计是发热了。
谢小天抿了下唇,问他:“你没事吧?”
江意看着他没说话。
谢小天又问:“周五你不回家?”
依旧不说话。
“行,”谢小天深吸了口气,压着自己脾气说,“那我走了。”
刚迈出去一步,他的手指被一团冰凉抓住,谢小天下意识皱眉,他最讨厌别人碰他,刚想甩开,他听江意哑着声音说:“家里没人。”
“检讨我帮你写完了,”他从枕头后面掏出几张纸看着人。
可能是生病的原因,浅色的眸子泛着细碎的光,与以往冷淡截然不同。
谢小天手指抓着书包,垂眸看着那封检讨书,出门的那步路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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